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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桃这才不禁多问一句:“那这些年道长修道行善,到底是为了忏悔当年的错而在做善事,还是为了让自己的飞升而在攒功德?”崔桃再问。
“应该都有吧。”无忧道长怔了下,不确定地答道。
“忏悔和赎罪本不过是生者安慰自己的办法,道长安慰不了自己,才难以摆脱出来。”崔桃道。
无忧道长怔了又怔,忙作揖谢过崔桃,表示他明白自己以后该怎样做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心里想要逃避,便不去面对。又因为没人提及,便可以骗自己继续逃避。
无忧道长反思自己忘了当初为道的本心,他为道是想侍奉神灵,诚心地神灵面前忏悔和赎罪。可后来,他的种种行为里掺了太多为道者的‘功利心’,为了出名,为了积攒功德,为了追求飞升。尽管这些年,人人都夸他好,德行高,但他还是安慰不了自己,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些行为真正所图的是什么,因而生出焦虑,更加摆脱不了孙寡妇给他带来的梦魇。
无忧道长决定从今以后,他放弃修道飞升,他只求忏悔,能好好的忏悔就好。
赵宗清眼见着无忧道长因崔桃的一句话人更‘通透’了,不禁勾起嘴角,回扫了崔桃一眼。
崔桃正思量着,在挖眼割舌这一块,无忧道长的经历和案子有巧合之处。
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崔桃便询问无忧道长所住的村子在哪儿,距离京城有多远。
“贫道原籍就在太康张家村。”
太康县在开封府的辖下,距离汴京不算太远。
原来无忧道长就是东京本地人。
“这位孙寡妇可有子女?”崔桃再问。
无忧道长点头,“有一子,名唤张乐,当时年有三岁,还不懂事。孙寡妇死后,他便被孙寡妇的兄长接走了。”
无忧道长告诉崔桃,当时村子里的人没敢跟孙寡妇的兄长说实话。
张家村里的人都姓张,沾亲带故,可以说整个村子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族。族长带头都商量好了,不把这事儿外传,众人便口风一致,只对孙寡妇的兄长说他们也不知为什么,发现的时候孙寡妇就自尽了。
既然大家众口一词,孙寡妇的兄长能有什么可说?只能默默料理的丧事,将三岁的外甥带回自己抚养。
无忧道长因为对孙寡妇颇有愧疚,所以在前些年就打听了孙寡妇儿子张乐的近况。倒巧了,竟发现他也出家为道了。
无忧道长便特意设计与他相遇,将他安排在自己的道观内,收他为徒,将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以弥补当年对孙寡妇的亏欠。
“如今他人在三清观已经呆了有两年了。”
三清观便是无忧道长所掌管的道观。
崔桃蹭地站起身,“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无忧道长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崔桃这样子质问自己的缘故,“崔娘子莫不是在怀疑凶手是他?不可能!他这人很老实,在观内只会本本分分地念经修道,而且他当时那么年小,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
“何以见得一定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当初不过是把孙寡妇和张二狗的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当初的事你们整个张家村的人都知情,谁能保证这些年人人都闭嘴,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么?”崔桃反问。
无忧道长不知声了,人的嘴是最不可靠的,这点确实不能保证。
崔桃要立刻去见张乐,无忧道长却还执着一定要给鬼宅做法。
“这样,我带人先去三清观,让人暗中调查和监视何乐。你带着他们去鬼宅,作法完毕之后与我汇合。”韩综提议道。
崔桃应承,随后就便带着无忧道长去了城西鬼宅。
赵宗清在无忧道长摆阵做法事的时候,在现场闲走了几步,随即就看到正堂内摆放着一盆肉,另还有三个有蛆有腐肉的陶罐子摆在一处。
赵宗清瞅了两眼罐子内蠕动的蛆虫,还真是够白、够肥、够大。转而再瞧那盆里的肉,瞧着已经不大新鲜了,但还没有到完全腐坏的程度,看起来应该是昨日才放置的鲜肉。如今那盆肉上,时不时地有苍蝇落在上面,数量还不在少数。
赵宗清因而想到无忧道长曾跟他说过,昨日他来鬼宅的时候,正碰见开封府的官差从鬼宅离开,不允准他进去。想来昨日开封府的那些人,就是来这里放鲜肉和蛆虫的。
“这——”赵宗清看向三个陶罐子的蛆虫。
“劝你别问。”崔桃友善提醒道。
“可是被害者尸身上的?”赵宗清还是问出口了。
崔桃点头肯定,“每一个都是。”
“所以这是通过养蛆虫来断定什么?”赵宗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忍不住更加好奇。
崔桃应承,老实地告诉赵宗清养蛆的目的是为了判断具体死亡时间。
这验尸相关的书,赵宗清最近有补看全部,却没见哪一本里有写过通过养蛆能验看估算出死亡时间。
“这有什么稀罕,人不能有新的想法?在白醋蒸尸显现淤青之前,也没有这方法。在红烧肉出现之前,也没有红烧肉这道菜的存在。人总要在不停的创新中,谋求发展,才能不断进步。”崔桃又开始瞎扯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