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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则阻拦无用,又听林尚书等人开始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他一名内侍如何能辩白得过?成则不禁在心里同情官家,这皇帝好做,明君却难当,脾气好的明君最难了。不都是瞧着官家脾气温和,这些大臣才这般得理不饶人?
垂拱殿内派内侍重新传召,令林尚书等人也一同觐见。
林尚书等人行拜礼后,立刻向赵祯求证:“官家是否早知了崔七娘诈死?”
赵祯应承,“兵不厌诈,有何不可。莫非尔等乐见我大宋以牺牲一名女子之命来保全两国邦交?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崔七娘活着,臣等自然高兴。那贼人奸恶,灵活应对并无不可,但事后当及时澄清。若案情所需,须得隐瞒久些,陛下责令臣子处置即可,却万万不该在那时以圣旨封赏‘已故’崔七娘。君若自诈,何以诚治天下?何以责臣子正直?”
林尚书至此话还未说完,他特意侧身看向韩琦,责怪韩琦身为臣子,怂恿惑君,罪加一等。
赵祯面色不悦,却一直忍耐。他本欲反驳,但目光跟着林尚书飘忽到韩琦身上后,他挑了下眉梢,要听听看林尚书会怎么说韩琦。
比起规劝皇帝的用词,林尚书说韩琦的话就尤为狠毒了,之前在殿外所言的‘奸佞宵小之徒’反而算轻的。
林尚书言词激烈的时候,脸红脖子粗,满嘴喷唾沫星子,刚好清晨一缕阳光射进来,以至于在他嘴下方有一道小彩虹若隐若现。
宋御史等人早准备好的满腹之言,被林尚书的狠话给惊没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在看到彩虹的时候因为更惊讶,所以完全惊没了。真新鲜了,他们还是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虹’。
“林尚书吐气如虹,下官佩服。”韩琦声若潺潺溪水,悦耳之因瞬间涤荡了殿内众人耳中的残污。
林尚书怔了怔,完全不懂韩琦话里的意思。可宋御史等人却都明白,都不禁笑起来,知这会儿氛围不合适,再度控制住了他们外放的表情。可他们的反应却还是让林尚书觉得尴尬,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自己太蠢太笨太无知,才没有领会道韩琦用词的意思。
这种别人都在笑,偏偏自己不懂的感觉,令林尚书倍感不爽,以至于更加憎厌韩琦。
在林尚书激昂骂韩琦的整个过程中,赵祯的唇角在‘抿起’和‘平直’间变换数次,终究没有选择开口。身为帝王,他要学会稳得住。
“探花郎辩才无阂,我知你断然不会乖乖认错。你有何理由、借口倒不妨全都说出来,我倒想见识见识如今还有哪一个理由能站得住脚。”林尚书声音高亢,笑容自信,挑衅地看向韩琦。
庶子出身,乳臭未干,今儿若不把这个碍眼的韩琦一口气弄死,他就不姓林!
终于,他可以为他宝贝三儿子报仇了!
林尚书中等身高,脖子略短,普通样貌人至中年,外表当然比不上韩琦年轻英俊、器宇轩昂,又因为情绪激动口出恶言,便显得尤为面目丑陋。所以这会儿相较于神态自诺的韩琦,他则看起来更像是狗急心虚的那一个。
“说够了?”韩琦只是轻声一问,不论是从音量还是音色上都尽数保持着该有的温文尔雅。
被恶言骂了那么久,人家依旧还是温然如玉之貌,不失半分仪态,尤其实在对方暴怒跳脚针对他时候,他一言不发敌千钧。不俗,实在是不俗,一瞧就是干大事的人。宋御史不禁在心中啧啧称赞。
林尚书被韩琦的话噎了一下,这问题就不能直接回答。若回答没说够,韩琦一准会让他继续说。若回答说够了,莫名显得他气势低韩琦一等。
“你有话便说,无需废话。”林尚书极度不爽道。
“不知林尚书从何得知崔七娘身死的消息?”韩琦这一问,可算是‘语出惊人了’,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从何处得知?怎么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崔七娘死了一样,唯独他们晓得消息?
林尚书觉得好笑不已,这就是韩琦酝酿半晌要说的话?他倒是高看他了。
“这还用我特意说?大家都知道,你随便去街上揪个三岁小儿问,怕是都晓得。”
“流言不可尽信,林尚书在刑部为官多年,想来见识过不少讼狱案件,皆因受冤名而出。非亲眼所见,道听途说之言,又岂能全信?”韩琦质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开封府不论在告示还是公文上,从未说过崔七娘已死,陛下加封的圣旨亦是如此,仅仅是封赏而已。”
韩琦对上林尚书震惊的眼睛,话语徐徐。
“假死确系为开封府对敌的手段,但从未拿官府文书作儿戏。官家的圣旨更是毫无过错,林尚书弹劾陛下言而无信,未免太过可笑,连刑部‘按证论罪’的常识都忘了。”
林尚书吃惊地半张嘴看着韩琦,万万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狡辩。
宋御史等人也俱是惊诧。
赵祯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但……你分明有故意误导之嫌!”林尚书急了。
“因案情特殊,说了,这是对敌手段,确实有意令人误会,但误会和欺骗是两码事。”韩琦冷声放缓语调,讥讽林尚书连两个词的基本意思都分清。
“可——”
“林尚书莫不是盼着为国立功的崔七娘真死才好?又或是觉得开封府剿灭天机阁是不义之举,纵然敌方无恶不作,狠毒至极,我方也不能使用丁点特别的手段?”韩琦这次没给林尚书再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