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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不要让它逃了!”
少女高声催促着,蹲下身来照看负伤的剑士。
我那一世跟着斩鬼的剑士学习了不少技巧,在紧急时刻算得上战力。当时的场景过于混乱,看到那只鬼逃走的身影,我想都没想,握紧刀就追了上去。和其他人一起在黑暗中跑了一段距离后,冥冥中有一股预感促使我停下了脚步。
我掉头就往回跑。
那段路真长啊。
呼吸完全乱了,肺部好像燃烧的枯柴。
如果我的师傅——他算是我的师傅吗?我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又会说,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斩鬼的歪门邪道。你看,你一点天赋都没有,别跟着我了,还是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
他不知道,嫁人才不是幸福的起始,而是一切灾祸的开端。
我不想嫁人。
不管再来几辈子,我都不想嫁人了。
我想替他报仇。
我想杀了那只鬼。
但我发现自己开始往回跑。
地面凸起的树根绊了我一下,我几乎是从黑暗中跌出去,滚落到惨白的月色底下。
我当时看到了什么?
烙印在我视网膜上的,有两个身影。
失去一只胳膊的斩鬼人在地上翻滚痛嚎,声音之惨烈,好像有人掰开他的嘴将滚烫的热油泼了进去,一路沿着喉管烧到五脏六腑。
关节咯吱呻丨吟的声音,经脉噼啪暴动的响声,没有皮肤只有血肉的手臂重新从那个人的肩膀处长了出来,肌肉仿佛活的心脏一般张缩鼓动。
我的前未婚夫——是的,我的前未婚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我帮他换上的衣服,乌黑带卷的长发是我亲手挽上去的。
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红梅色的瞳孔如猫一般细长,嘴角微微勾着,居高临下的笑容残酷又愉快。
“痛苦吗?”低沉的声音在月色中响起。
我的前未婚夫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在袖子上擦了擦指尖的血迹:“放心,有我的血,你马上就能变成不老不死的鬼了。”
他转头看向我,平静而幽深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你看,连饵食都自动送上门了,你可真幸运啊。”
已经变成鬼的剑士,全然失去理智,就像所有饥饿的野兽会做的那样,他毫不犹豫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的前未婚夫悠悠地站在一边,就像观看能剧的贵族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之前的同伴互相残杀。
对不起。我对那个人说。
对不起。对不起。
在他撕开我肠胃的那一刻,我将手中的刀猛然向前一送——滚烫的鲜血混合着脑浆一起爆射而出,我一刀贯穿了他的脑袋,任由狰狞的尸体砸倒在地。
呼哧呼哧,神志已经不清。惨白的月光映在眼底,回过神来时,我听见自己笑了出来。
“……是你啊……”
是你啊。
我大笑起来,但身体状况不允许,血沫和碎肉一同涌出喉咙口。
我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对于这种事,我非常有经验。
这次的死亡快捷而没有痛苦,比起第一世被鬼慢慢啃食殆尽,活生生沦为他人的腹中餐,这次的死亡简直像针扎一样微不足道。
“原来是你啊……”
我甚至不想去看他,但我逼着自己微微侧头,好好看清楚了,站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在意识消散之前,我无声地挪动嘴唇:
“好久不见,无惨。”
他的脸比月光还要惨白。
……
——在两家定下婚约时,我的母亲其实曾经问过我。
「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愿意的。
我说。
那是我说过的最蠢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被漫画180刺激到了
这是鳄鱼杀人事件【怒抽纸巾
第5章 前世·五
睁开眼睛时,我又活了。
将近一百年后的世界,战国的烽火连绵不绝,群雄逐鹿的年代拉开帷幕。
我摇摇晃晃长到五岁那年,家中粮食短缺,弟弟妹妹嗷嗷待哺,我被家人送到郡守的宅邸里,成了年纪最小的一名侍女。
郡守的夫人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女性。她见我没有名字,觉得我怪可怜的,正好庭院里的山茶花开得正娇艳,她沉吟了一会儿对我说:“你以后就叫「阿椿」可好?”
夫人天真单纯,被郡守保护得很好。
山茶花有断头花的别称,凋谢时整朵花瓣从枝头坠落,高洁壮烈、此世毫无眷恋的姿态,格外符合武士道的美学。
夫人不知其背后的含义,在庭院种满了开得如火如荼的山茶。
武士的铁蹄踏碎平静的那一日,山里的雪下得甚大,撕棉扯絮的雪片落到人和花的尸体上,掩盖了殷红的颜色。
郡守的野心为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实际上一直怀藏着成为一国之主的野望。
头戴鹿角盔的武士将郡守拖到主厅前的空地上,手起刀落,迸溅而出的血点落到雪地里,洒了一地的红梅。
男女老少被锋利的刀尖抵着,在死亡面前排好队伍。
夫人拔出藏在前襟里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奔赴黄泉。
我因为过于耐心,反倒和死亡错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