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晕染开来。
    街上昏黄路灯亮起，这里属于大排档一条街，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人们推杯换盏聊天的声音，锅铲翻覆的声音，烧烤飘起的阵阵烟雾，烟火气十足。
    莲姐大排档。
    卢飞章等人就近寻找解决宵夜的地方。
    他们现在从事的工作，可能让一些二三线艺人知道都会结识一番，不过他们本身不是什么名人，吃饭的地方倒是随意得很。
    室外找了张空圆桌坐下，卢飞章问了一下其他人想要吃什么，随后扯着嗓子大喊：“莲姐，来五斤小龙虾，两搭生蚝，牛肉羊肉各二十串，来两条茄子，再来一锅海鲜粥......”
    “诶，好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喊的是莲姐，应答的却是一道浑厚的男声。
    这个地儿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至于莲姐为什么喊的这么娴熟，这就得益于丰富的大排档经验了。
    一般的大排档，起名没什么讲究，大多数老板都是用自己的名字或者外号起的名字，跟着喊准没错，还可以装一下熟客，在分量和味道，不管老板会不会上心一点，自己心里准会放心不少......
    客人很多，但上菜的速度不慢，大排档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烧烤很快便纷纷上桌。
    填了下肚子，大家才敞开了话头。
    聊得都是近来拍摄的事情，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这几乎成了他们每天的日常，当然，期间少不了许多插科打诨和带颜色的笑话。
    聊着聊着，黄书明忽然道：“对了，想起了一件事。”
    “啥事？”
    “你们没发现秦燃离开的时候，看胖子的眼神怪怪的吗？”黄书明意有所指，脸上带着坏笑。
    “咦，好像是啊！”
    “好家伙，好家伙，怪不得在有几个出名的演员的前提下，你还换成秦燃这没有流量的在校生！”
    “特么的，py交易啊！”
    “......”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打趣了起来。
    卢飞章不为所动，这种程度的调侃，他们之间并不少见。
    互怼了几句，黄书明忽然问道：“对了，你当时为啥选秦燃啊？”
    打趣也是有理由的，当时定下的男主是三线小生，外在条件和秦燃不相上下，名气和口碑后者更是没有，众人都有些想不明白卢飞章这个选择。
    只是确定了他导演的身份，在剧组里他们有清楚的定位，不好多说什么，此时私下里半玩笑半认真地问了出来。
    拍一部好电影是大家同样的追求，可不能因为自己“犯病”就乱来。
    为什么选秦燃？
    卢飞章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
    没人打扰他，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问道：“你们，不觉得秦燃有些地方像李晓吗？”
    “嗯？”
    大家一听，纷纷开始翻转脑海里对秦燃的印象。
    “咦，你别说，还是有那么一点像的！”
    “对，那个慵懒的劲儿还是挺像的。”
    “还有一点，秦燃这小子其实骄傲着呢，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这才是最像李晓的点。”
    “不不不，不能说是骄傲，应该是自信，秦燃在演戏方面有天分，而且很自信，这一点和李晓很像，虽然他不管在什么方面都很厉害且自信......”
    “......”
    这部电影的主角原型，其实就是李晓。
    虽然故事加了许多“艺术性”的东西，甚至歪曲了事实，但李晓确实是卢飞章拍这部电影的灵感。
    其他几人，虽然知道，但是对此没有很深的概念，在他们看来，找一个帅的，演技可以的演员就行了，当下才明白卢飞章的用意。
    也是，娱乐圈帅的可不少，但说真的，没有一个帅的像李晓这般有魅力，单纯找长得帅的，挺难契合角色的。
    见到这么多演员，秦燃确实是唯一一个身上有不少与李晓近似的特质。
    外在条件先放在一边，秦燃只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但老师的夸奖，同学的羡慕，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崇拜的目光，注定就是他一个骄傲且自信的人。
    同时他并没有因此被捧昏了头，骄傲归骄傲，自信归自信，他还很谦虚，懂得反思并且加以改进，这点其实和李晓是很像的。
    “等等！”
    卢飞章突然大喊了起来，伸手止住大家的话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
    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回到酒店后，卢飞章都还一直骂着自己，是真的蠢，连这点都忘了！
    这段时间，拍摄的压力挺大的。
    可能是因为李晓退圈的事情吧，他迫切地想把电影拍出来，让大家看看“真实”的李晓，尽管故事是经过加工扭曲的......
    所以拍摄的时候不会讲究太多，也没心思多想演员的情绪如何。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这几天都很难看到秦燃与李晓相似的那种特质了。
    ......
    第二天开工。
    早晨有点凉风，还不算太热。
    “你们先去拍摄其他演员的戏份，我需要找秦燃聊一下。”卢飞章吩咐了一下，楚宵几人表示没问题。
    不一会儿，简易搭建起来的不挡风塑料棚出现了两个人。
    尽管塑料棚下四周都可以逃跑，但秦燃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这可是导演啊，剧组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必须要想一个稳妥的拒绝方式。
    ......
    见秦燃脸色紧张，眼睛都不敢直视自己，正是坐实了猜测。
    看来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给予演员太大的压力了......卢飞章又想起昨天他小心翼翼询问自己的表情，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尽量地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反观秦燃这边，眼瞧卢飞章一个劲地打量着自己，还猥琐地笑了起来，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强忍着挥拳的冲动。
    “坐吧坐吧。”卢飞章拉了两个椅子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至于太远，也不至于太近给予压力。
    没有下一步过分的动作，秦燃暗自松了口气。
    “剧组里面压力很大吧？”卢飞章尽量让自己更温和一些。
    “嗯...嗯，是有点。”
    “其实不管哪一个剧组都是有压力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独立执导，在引导演员情绪方面还是没有经验。”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倒是没有其他猥琐的韵味了，让秦燃放松了不少，但下一刻又紧张了起来。
    卢飞章沉吟两秒，“我记得昨天你有问我，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想了一晚，还真的有。”
    唰！
    秦燃一下子坐的端正起来，相比被导演潜规则，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更令他感觉到紧张。
    “当然，我不是在怪你，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丢失了那种状态。”看他吓得冷汗直下，卢飞章连忙解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调整好你的心态。”
    见他没有换掉自己的意思，秦燃没琢磨什么意思，一个劲地点头。
    有心想要调节演员的状态，话到嘴边，卢飞章却是只能问出：“为什么我感觉你压力很大的样子。”
    从专业上来说，卢飞章是可以胜任一名导演的，当然，电影拍的好不好这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当导演可不仅是专业过的去就行了，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调整演员的状态，导演是要去做这一份工作的，也可以称为“讲戏”。
    显然，或许是因为经验的原因，卢飞章一时有点麻爪了，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时，他开始回忆李晓之前的做法，很尴尬，他好像用不来。
    因为李晓本身就是一位很出色的演员，他从来都是用演员的角度去给演员说戏的。
    这边，秦燃也想了很多，脸上泛起了苦笑。
    能没有压力吗？
    放在学校里，秦燃是风云人物，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甚至推掉过不少戏份不少的剧本。
    但说到底，他只是一枚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
    他这么骄傲且自信的人，心里都很明白，他想要在电影里面挑大梁，运气好可能毕业一两年就行，运气不好......
    这次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所以他非常小心谨慎。
    而卢飞章虽是第一次执导，却不是什么新人，尽管他年纪比秦燃还小，但秦燃心里还是有点咻他的。
    再有一点，卢飞章出生名校，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岁，却当上了导演，掌握着剧组里的“生杀大权”。
    他那点骄傲自信，在来到剧组的第一天就收起来了。
    说了半个小时，期间卢飞章绞尽脑汁，用尽了毕生所学，甚至连“人人平等，人生来就没有高低之分”都说出来了。
    想着说的太多也没用，不如在实践中改进。
    ......
    “咔！”
    “......”
    “咔！”
    “......”
    此时剧组里的人都不太敢大声说话了，仿佛进入了平行时空，昨天的一幕在重生上演着。
    啪~！
    卢飞章气的把大喇叭摔在地上，黄书明作为副导演立马出来把控局面，安抚好秦燃，先拍别的戏份。
    “你，过来。”
    过了一会儿，卢飞章站起来，走过去对着靠着墙壁自闭的秦燃说道。
    见他把自己喊过来后，自顾自地拿出了电话，吓得秦燃以为他现在要打电话给资方换人......
    电话不知道打给了谁，一拨通就喊了句“李哥啊”，说话挺随意的样子。
    后面就不太听得清了。
    可以看到卢飞章的情绪逐渐平缓了下来，脸色也不再臭臭的。
    又过了一会儿，卢飞章把手机递给秦燃，“来，听电话。”
    秦燃有些发懵地接过手机，卢飞章解释了一句，“是李晓，这戏我讲不明白，让他来跟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