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一直在衣柜里，厉偌清都习惯了，开了柜门坐到她身边轻吻她的脸颊说早安。
    “宝宝，你想去美国吗？国内的大学感觉都差不多，我可以送你去国外，那边的运动氛围更好，体育生的待遇也更好，你也能交到更多朋友。而且卿歌要回美国了，他可以帮我照顾你一段时间。”
    “……………”
    “宝宝，你还是恨我的话，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一直很自私，我是个人渣，可我真的没有选择…………弦儿…………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让别人伤害到你，弦儿……………别这样对我……………”
    厉偌清真是爱哭啊，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蛮横霸道的总裁了。
    热泪滴滴答答落在夜弦的手臂上，她微微侧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的苦涩越发强烈，那些道理，她知道，她能懂，她能接受，可就是会难过。
    那些委屈，被他一句话，压碎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不想出国。”
    夜弦终于对他说话了，厉偌清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眶惊愕却又喜悦。
    “那我们可以选别的学校！不一定要体育专业，你可以选你其他喜欢的，感兴趣的，只要是你想去的，我一定能让你上！”
    “除了体育，我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不会我们可以学，只要你喜欢的！”
    “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弦儿，你可以慢慢考虑的！”
    “我好累，你出去吧。”
    夜弦不肯出衣柜，四个男人坐在餐桌前饭都吃不下去。他们不过走错了一步，便掉进了万丈深渊，想回头却死活爬不上去。
    姜堰手中的筷子停了半天，厉偌清捂着头埋在餐桌上，木卿歌只是盯着碗里的东西发呆，霍震也是没心情吃靠在椅子上看着木卿歌。
    叮叮叮……………
    姜堰的手机响了，他反转手机看到了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他一般不会接陌生号码的，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听了。
    姜堰听着电话表情越来越激动，口中也一直说着：“好，可以，我去接你们！”
    姜堰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要往外跑，厉偌清抬起头叫住了他。
    “阿堰？”
    三个人跟着姜堰跑到了门口，一辆黑色的大众车从不远处的喷泉旁缓缓驶来，当车门被打开，厉偌清看到了希望。
    陈星峰一如既往的朴素装束，就算当了副局长也还是当年勤俭的模样，他看着宅子门口的四个男人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便逃到后备箱拿出了一个折叠轮椅。
    张志远的已经恢复了清醒，但四肢还是无法像以前那样，现在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当陈星峰推着他走到四个男人面前时，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好久不见，厉老板。”
    “张局，你怎么……………”
    “我早就不是什么局长了，就是个中风偏瘫的老头子。我今天来是想见见弦妮儿，那件事情我都知道了，她现在肯定不好过吧。”
    厉偌清强忍着悲伤赶忙让人把他们带进了宅子，当陈星峰进入夜弦的房间，连搜寻都不需要打开衣柜就发现了她。
    夜弦这个习惯，以前就有了。
    “夜弦，躲在这里做什么？”
    陈星峰的声音瞬间击溃了夜弦所有的脆弱，她缓缓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出男人的身姿，她愣怔着望着他，慢慢溢出的泪水让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峰叔……………”
    ———————
    健身房拳台上，夜弦站直了身体和陈星峰对面而站，几个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厉偌清一脸的担忧，夜弦最近不吃饭消瘦了太多，陈星峰现在要和她比试切磋不就是想让她输吗？
    “弦儿她好几天不吃饭，怎么可能有力气和他对打。”
    “放心，阿峰有分寸，他是妮儿的师父，最了解她。”
    空旷的拳场上，夜弦的手抖得连拳头的攥不起来，她看向陈星峰的眼神里满是柔弱，可在陈星峰的眼中，只有对这份柔弱的愤怒和厌恶。
    “把拳头抬起来！”
    “师父……………我没力气…………”
    “没力气？记得你第一次对我挥拳头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12岁，瘦得像颗豆芽菜，可是那拳头！”
    陈星峰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拳头对着夜弦比了比，“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有多猛我到现在还记得！夜弦，怎么当了几个月的有钱人连拳头都不会挥了？”
    陈星峰的话刻薄尖锐，他还是无法原谅夜弦的选择，只是他不知道夜弦为何妥协，但现在他来不是为了追究她的责任的，而是为了将她从黑暗中再次拉起。
    “师父，我没有忘。”
    “没忘就抬起来！朝我身上打！”
    夜弦抬起双手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掌缓缓用力攥紧了拳头，陈星峰连防御的姿势都没有摆对着夜弦一声怒吼：“打过来！”
    砰！
    她的拳头果然变了，绵软无力，被陈星峰一掌接住，大掌包裹住她的拳头用力一扭疼得夜弦脸都揪紧了。
    “弦儿！”
    “厉老板冷静点，阿峰不会太伤到她。”
    张志远是看着夜弦长大的，当初陈星峰当了她的师父，训练她的身手时可比这会儿严格太多。陈星峰是个直男，不会哄女人也不会哄小孩儿，每一次下手都格外用力弄伤了夜弦嗷嗷哭，张志远没办法将她护在身后训斥他。
    他还记得小夜弦哭起来有多可怜可爱，能引得整个派出所的民警拿零食过来安慰她，女警们还格外喜欢给小夜弦编漂亮的头发，看到陈星峰教她武术弄疼她了还要说上两句。
    当初的小夜弦那么无忧无虑，虽然穷苦了点，但至少有他们保护着，如果当初没发生那么多事，夜弦没有遇见厉偌清，或许到现在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夜弦啊从小孤苦，10岁从人渣父亲的身边逃走，12岁就没了妈，到现在也才17岁啊，怎么就让她受了这么多苦呢？”
    张志远苍老低沉的声音在四个男人的耳边回荡，那是比暴怒的质问还要让人难以回答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瘦脱了相，掀开的衣服里全是被殴打的伤，还有她的头，藏在头发里被缝了多少针的伤数都数不过来，那个时候她才10岁。”
    张志远说完喘了很长一口气才继续，“她对人的防备心理极强，那个时候我不过是想靠近她一点，她就像只狼崽子一样凶狠地龇牙，那种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根本不像一个人会有的眼神。”
    拳台上，不管夜弦如何出拳都会被陈星峰轻松躲过，她的大部分身手是他教的，用他的功夫自然打不过他。
    “几个月没练过了吧！都已经这么弱了吗？夜弦！”
    “没有！”
    “那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继续！用你的拳头打到我为止！”
    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霍震有些听不下去摆出一张笑脸转移了话题，“小弦儿的身手是跟他学的啊？还挺厉害哈哈哈…………”
    张志远看着台上挥舞拳头的夜弦又深深叹了口气，“是我让阿峰收她为徒的，我想让他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好好教导她。可我没想到她连阿峰的死心眼儿也学会了，她的三观和性格越来越像他，而当时我的并没有发现甚至还觉得无事把成为运动员的梦想灌输给了她。短短两年，我几乎是洗脑式的把运动员的梦想强加在她的身上，妮儿完全信任我所以把这件事当做了毕生梦想而为之奋斗。她真的很优秀也很努力，我当初根本没想到她的病情会影响到她的前程，是我的错……………我这样教了她却没想过如果失败她会有多痛苦绝望……………”
    张志远说得老泪纵横，看到今天绝望的夜弦，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无地自容，如果当初没有硬逼着她走上这条路，如果当初再多给她一个选择，夜弦就不会变成今天这番模样了。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她的前程是被我毁掉的。”
    厉偌清半低着头，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单独一个人的过错，在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他们都做了推手，甚至连夜弦自己都害了自己。
    “为什么会这么弱！夜弦！我教你的全都忘了吗！”
    “废物！连一拳都打不到我！你说你是不是个废物！”
    “太弱了！夜弦！”
    “你还算是我陈星峰的徒弟吗！我没有你这样的废物徒弟！”
    夜弦的体力几乎被耗光，她踉跄着连陈星峰的脚步都跟不上，正当她粗喘着抬起头时，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他的拳头。
    砰！
    夜弦倒地的瞬间四个男人全都冲了上去，可还没等厉偌清爬上去阻拦就被暴怒的陈星峰喝止。
    “这是我和我徒弟之间的较量！都给我下去！”
    厉偌清停了动作看着倒在地上的夜弦艰难起身，她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和光芒。
    “下去，这是我师父。”
    夜弦的话让四个男人不再上前，他们站在台下看着夜弦被陈星峰一拳接一拳地打倒在地。
    “废物！站起来！”
    “懦弱！你配当我的徒弟吗！”
    “一次失败就让你变成这种废物！夜弦！你活着有意义吗！”
    夜弦倒下去了，每倒一次陈星峰辛辣的话语就会出现一句，等到她再爬起来时他的拳头又再一次打在她的身上。
    “站起来！夜弦！我陈星峰没有废物徒弟！”
    “你想当一辈子废物吗！你想做一辈子孬种吗！”
    “站起来！倒下去就要给我站起来！”
    “你很在乎别人的眼光吗！夜弦！”
    “别人用两句话就能左右你的命吗！你的命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嘴里的！”
    “被打倒了爬都要给我爬起来！”
    “夜弦！”
    陈星峰最后一句暴怒的粗吼下，原本倒地不起的夜弦猛地抬腿缠住了陈星峰的大腿，她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夹住他的腰一个猛拽将他放倒，双腿紧夹着他的右臂形成了一个极为结束的十字固，紧接着猛地抬起上半身一拳打在陈星峰的侧脸上。
    “草……………这反击妈的真猛！”
    夜弦是凶猛的，而且越是绝境越能反击，这样的她霍震见过，那头小狼崽已经长成了凶猛的母狼。
    夜弦松开了十字固，瘫倒在拳台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放声大哭，陈星峰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侧脸长舒了一口气抱起地上的夜弦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哭吧，哭完了就不要再哭了，我的徒弟没有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