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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墨敛目离去,他背对着薛濯,眼底一片悲凉, 遂狠狠闭上眼,决绝离去。
他不能回头,不能让那可笑的师徒恩情再牵绊住薛濯。
终是他亏欠了薛濯……
薛濯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从墨的背影, 明明不是寒冬腊月, 他却感觉一股股寒意入侵五脏六腑, 冷得发疼,四周的嘈杂他全然听不见, 唯有那混乱中的一抹皎白背影刺得他眼睛生疼。
师尊!
求求您回头,只要您指责我,惩罚我,我一定听您的……
然而沈从墨离去的背影从未停滞一瞬,是那般决绝, 残忍又无情。
薛濯捂着脸笑了,破碎的笑声从他的手心里渗出,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在哭泣,当他站直身体时,年轻的魔尊双目猩红,盯着仙家百门,心里只有无尽的杀意。
世人皆说玉骨碟族必将毁世弑天,那他就坐实这恶名!
……
那场仙魔交战持续了很久,但仙家百门损失惨重依然没有杀掉魔尊薛濯,自此魔族势力横行,弑天魔尊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令世人畏惧。
而薛穆身为薛家唯一的子嗣,他的身上担负起了报仇及斩魔的责任,他虽被魔尊废掉,但凌霄剑宗用稀有的龙髓修复了其灵根,而薛穆也继承了他师尊,剑修中独一无二的天才沈从墨的修为。
薛穆得以涅槃重生,这一次,他决心变强,他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努力,逐渐成为凌霄剑宗最强的剑修,也在仙门百家的试炼中得到第一名的成绩。
宗主曾说,他将会是修仙界最有可能渡劫成神的旷世奇才。
薛穆在这些夸奖中感到熟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宗主:“师尊他现在怎么样了?”
薛穆知晓他身上的修为都是师尊给的,他感动之外又觉得对不起师尊,而宗主说这些都是他师尊自愿的,并且交代要他好好修炼,争取有一天为师门除掉魔尊。
从那之后师尊就闭关了,他也未见过对方……
薛穆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宗主的话很熟悉,因为他曾听过同门师兄弟说,他很幸运,能成为瑄长老的亲传弟子。
瑄长老是个剑修奇才,修为极高天赋异禀,将会是数千年整个修仙界最可能渡劫成神的人。
现在,师尊的修为都给了他,他代替了师尊成为那个存在。
薛穆心里很难过,但为了师尊,他一定要变强!
后来薛穆与薛濯交手过几次,两人彼此间都是毫不留情,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无人能看出这两人曾经是同门师兄弟,若是知道两人的渊源也怕是要叹一声造化弄人。
交手的几次薛穆都未能在薛濯手中讨到好处,好几次他彻底就折在薛濯手上,但总是因为各种侥幸他逃掉了。
薛穆明白自己虽然变强了,但薛濯也在变强,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魔修在修炼上真的要比道修要快许多。
但薛穆相信一点,魔修终会为修炼过快而产生报应。
薛濯修炼禁术,他修为提升得越快,每次渡劫就越危险,好几次他就差点折在雷劫之下,他身边的属下都担心地劝他停止修炼,而薛濯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些魔族长老纷纷畏惧地闭上了嘴,他们有种直觉,尊主大人明知渡劫危险,却偏要与天道对抗……
若是真的成功渡劫成为魔神,或许玉骨碟族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
直到有一天,魔界传来了魔尊渡劫身死魂灭的消息,仙家百门纷纷不相信,他们甚至觉得这是魔族的诡计。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薛濯作为玉骨碟族哪怕是被正道收养,依然还是走向了魔道,而他修炼禁术,虽修为强劲令所有人畏惧,但修魔终究抵不过天道的制裁,雷劫终会让那些魔修自食恶果,不得善终。
薛穆在得知薛濯死掉后他毫不相信,他闯入魔界,在未能亲眼见到薛濯尸体前他依然觉得这是薛濯在欺骗世人,但薛濯肉身也在雷劫中灰飞烟灭,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有人告诉薛穆沈仙师也曾亲眼所见,薛穆才得知师尊竟然出关了。
他想去见师尊一面,却未能见到对方,他只得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一句话:
“此去一别,不知经年,祝君安好,终得正道。”
自那之后薛穆再未见过师尊,而凌霄剑宗也无人知沈从墨下落,数年过后,沈从墨依旧不知行踪,而薛穆在修行途中依旧不断寻找师尊。
因为在这世上,他唯一剩下的亲近之人,便是师尊了……
…………
没有人知道沈从墨去了哪里,但世间有一人是知道的,那人便是能卜天卦地通晓古今的墨长老凌鹤。
凌子墨找到沈从墨时,沈从墨正打算启动阵法。
已经算到对方打算做什么的凌子墨眼神悲哀:“师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逆天而为。”
沈从墨站在一片空旷之地,他的脚下是一个古老的繁复图案,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阵法,是沈从墨自己钻研出来的,若是问世必当搅乱三界。
凌子墨知道这阵法是作何用的,这阵法连接着异世空间,沈从墨这番做法只是为了救薛濯罢了。
沈从墨依旧一席皎白衣袍,身子相比曾经略显单薄,他面如冠玉,墨发三千,清冷孑然,依旧是当初那卓然于世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