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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康塌眯着眼睛, 半信半疑道:“你可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车票带了?”
“当然。”男人说罢, 从袖间掏出一样物件,放于掌心展示给老康看。那是一只精铜铸造的华美小兽,形貌瑰丽栩栩如生,口中衔着一支血红桃花。
一看到这东西,老康马上知道他就是老板今夜请来的贵客, 不敢怠慢,一改方才懒散态度, 笑呵呵道:“哪里哪里,这就带您去,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我吗,”男人用折扇悠悠然地敲着左手心,右手食指上一枚华贵的紫晶宝戒十分惹眼,他笑道,“我姓古。”
“古先生快请,快请。”
虽说是马夫,身边却看不见他的马和车,老康领着这位姓古的公子七拐八拐饶到村子后方,不停地向接近山林的更荒凉处走。
一路上寒风冽冽,夜黑得仿佛一眼静死的潭,脚下是越发贫瘠荒芜的坳地,耳边不时擦过几声不知什么野兽的呜叫,气氛实在阴森可怖,像是不知不觉走入了黄泉冥道。
_娇caramel堂_
古先生倒也不作怀疑,只管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老康自己反倒有些发憷了,按道理说这条路他每天都要走个来回,不应该再害怕的,或许是因为今天状况的确特别。往常他都是领着许多个人一起走,一路上污言秽语聒噪不休,众人嬉笑哄闹,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所以他从来也没有胆怯过。
然而今天来的这个人,异常古怪。他走在老康的身后,始终一言不发,连走路都没有丝毫声响。老康有几次故意带他从满是枯枝烂叶的小径上经过,就算是只猫也该发出点动静了,这男人依旧行得静悄悄,不回头确认一下还以为人走丢了呢。
难不成不是人,而是……
老康咽了口唾沫,实在忍不住道:“看来古先生和我们老板交情不错嘛,我是头一次见你,也是头一次只带一个人过去,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了,先生当心些。”
古先生笑了笑,心想这人不会知道,今夜本该来的那十几个人就昏睡在离村口百步不到的地方。“多谢。”他道。
老康瘪了瘪嘴,刚要放弃这自讨没趣的聊天,古先生突然问:“平时人会很多吗?”
“是啊,”老康笑嘻嘻的,兴致勃勃道,“先生不知道,我们老板的生意一直都很好,除了那些住在里面不走的,平时一晚上少说也得有几十个新客,全是由我送过去的。”
古先生听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仍旧是不咸不淡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老康道:“自然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了,不是我吹瞎话,先生过会儿见了也会吃惊的,呵呵,不管是武林豪侠还是朝廷高官,到了咱们这就是一样的客人,都是一样地好生招待。”
他虽未明说,字里行间却无不表示着对这些所谓“贵客”的鄙视,古先生想,佘有极究竟搞出了怎样叫人欲罢不能的生意,惹得这许多英雄竞折腰。
老康突然止步,回头朝古先生隐晦一笑,低声道:“咱们这就到了。”
古先生无澜的目光越过他,轻飘飘地向后面一扫,但见夜穹之下一片茫茫雾林,期间零散落着几处残败孤冢,断裂石碑好像碎掉的兽骨,兀自涔发着灰鳞鳞的幽光。
老康得意道:“这篇瘴林诡异的很,如果不懂方法,一旦闯入就是死路一条,纵使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走出来,之前诛邪司的几批人想要查我们,最后还不是变成了这里面的孤魂野鬼。”
古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几颗冢碑,浅笑道:“看来老兄你的本事却比通天还大呢。”
“哈哈哈,先生过奖了,”听到贵人的奉承,老康更加眉飞色舞起来,他暗道这古先生与平时来的那些酒肉之徒不同,着实气度不凡,并且慧眼识英,不禁放松许多警惕,“我也不过是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了解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古先生缓缓展开折扇,半掩着面轻轻一笑:“在下倒是很有兴趣,不如边走边聊?”
“好嘞,请,请。”
老康紧赶两步,走着十分杂乱诡奇的路线,跑到瘴林最里那处石碑旁,对古先生道:“先生一定按照我的路子过来,万万不可踏错一步。”
最里处的坟冢明显与外面那些不同,规模更大更气派,石碑保存也相较完整,依稀可见碑上图文字迹。古先生点了制火折,照着从上往下将碑文粗略看过一遍,道:“这是前朝的东西了,好像葬的是位年轻的副将。”
老康不禁竖起拇指:“先生可真是懂家,这里曾是前朝的一处战场,我们芥子村的祖辈经历过那场恶战之后存活了下来。不过管他是将军还是国主,既然死了就没用了,活着的时候对我们祖上吆五喝六的,死后也该为我们这些后辈做点贡献,是不是?”
他嘿笑一声,突然跳到了少将的坟冢之上,伸手在石碑座下拧动几把,然后又灵活地跃回地面。
“轰隆”一声,坟冢沉缓地分作两半,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是空的。
入口处出现一道向下的石阶,石阶最上层的架台上置着两把灯笼,老康自己拿了一只,又递给古先生另一只:“这往下的路可有些陡,嘿嘿,先生一定当心啊。”
如此熟悉的构造,不免让人心生联想。古先生执起纸灯,在台阶两侧石壁上照了照,凿刻痕迹却比长风门的暗道更加复杂,有近几年的新痕,也有十数年前的翻修印迹,甚至还有层层修造都没能遮去的更为久远的线索,其具体年龄恐怕要与外面的荒冢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