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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熬了?许淮阳斜了他一眼,又低头搅了搅咖啡杯里的奶泡,你下次别请我来这地方,一杯咖啡好几十,不如给我折现
方绵皱着眉盯了他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操地骂了一句。
你操谁?许淮阳喝了口咖啡,看他。
我操你管我!方绵有些恼,许淮阳,你能不能不折腾了!有那么重要吗!
许淮阳啧了一声:高考就这么重要,有能耐你别考啊。
你觉得我说的是高考吗?方绵盯着他。
许淮阳眯了眯眼。
方绵瞪了他一会儿,忽然又叹了口气,坐回去。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家那堆事儿解决了,方绵犹豫了一下,你跟蔡跟他会复合吗?
许淮阳没说话。
我觉得没有如果,过了一会儿,许淮阳轻声道,我从来不跟人许诺,也不想没边际的事但是我第一次许诺,就反悔了。
先高考完吧,我找不到比这个重要的事儿了。他笑了笑。
眼见着从初夏进入盛夏,再到知了声渐渐小下去。开学的第一次考试,许淮阳重新拿回了自己年级前十的位置。
在以前,虽然常常被人学霸学霸地叫着,但他基本也在三十多名徘徊,只有少数几次才能进入前十的名单里。
许淮阳同学,厚积薄发,虽然去年退步了,但你们看看人家!这才一个暑假就找回来了!快问问人家暑假是怎么努力的老刘一脸兴奋地拍着讲台喊着。
许淮阳无声地在台下笑笑,怎么努力,不谈恋爱就努力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跟蔡湛说那句散了吧,直到今日,他自己都忘记了原因。
那天从家里甩门而出后,郑霖和许文疏只联系了他一次。许淮阳沉默地看了会儿电话,没接起来,再后来就彻底没联系了。
大部分父母都不会接受家里孩子是同性恋的事实。
现在和蔡湛分手了,他还是同性恋吗?许淮阳不知道,但自己明白,那个家是不可能回去了。
初秋将至的晚上,许淮阳放学从艺术楼旁边走过。李建夏刚好从门口出来,看见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扬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
许淮阳没敢再停留,挤出一个估计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没等李建夏说话就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了。
郑霖的电话是在十一的第一天假期打来的,那时许淮阳正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吃中午剩下生煎包,生煎包太凉,里面的汤汁都结成了冻。
手机响了两遍,都自动挂断了。第三遍的时候,许淮阳终于接了起来。
阳阳。是郑霖的声音,掺着点犹豫不决。
怎么了?许淮阳放下生煎包,问。
你爸这边欠款补上了一部分,暂时没什么事了你要回来吗?郑霖问。
就是说安全了?许淮阳笑了笑,很平静地问。
是。郑霖犹豫了一下,所以你回来吗?
许淮阳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过的话,不想收回去。
郑霖那边一片沉默。
你算了。郑霖叹了口气。你还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吗?
许淮阳微微一怔,然后皱了皱眉:关你们什么事?
郑霖大概是开了免提,这句话话音刚落,许淮阳就听见了许文疏在那端的一声冷笑,郑霖也沉默下来。
过了半天,郑霖才勉强开口:你爸说,你还没满十八,法律上是要给你抚养费。如果你还是不想回来下周最后回来一次吧,把抚养费的卡给你。
顿了顿又说:我们不勉强你,但希望你以后能理解爸爸妈妈。
又是这句话。
许淮阳被恶心得够呛,强忍着挂掉电话的冲动,跟对面说了句:我会回去的。才把电话按掉。
等再放下手机的时候,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沉默着看着手机和桌上吃了一半的生煎,发了很久的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拿起生煎包,一口一口地吃掉。
第79章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顾城]
当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两行字的时候, 许淮阳终于抬起了头。
金老太太在讲台上边咳边讲着, 窗外涌起的秋风, 扫下了今秋的第不知道多少片落叶。
许淮阳的课桌上, 语文课本下压着英语的阅读理解, 旁边空着的桌子上堆满了收上来的语文练习本。
他有些疲乏地抬头盯了会儿黑板, 微发着呆看着老师和黑板上的粉笔字。
许淮阳。
金老太太忽然叫住他。
你来赏析一下这首顾城的诗。她笑着看了看许淮阳。
许淮阳愣了愣,赶紧站起来。
他扫了眼黑板上的诗句,脑中飞快整理了标准答案的格式, 熟练地答了一串。
小巷不仅是指诗歌中小巷的意向,也运用象征手法,代指诗人生命中的小巷。在绝望中又透露希望,拿着探索的钥匙不断前行。表达了诗人内心流露的绝望与不肯放弃的决心。
金老太太看着他笑了笑, 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坐下吧。她笑着, 所以, 人生处处都是希望啊。小巷的尽头, 说不定就是通往希望的门和窗
门和窗。
许淮阳微怔了两秒, 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他转头时, 对着窗外飘过的叶子迷茫了一瞬。但这一瞬过去,他又重新低下了头,把自己埋进语文书下的题海里。
高三,十月。
由于未满十八岁,郑霖仍属于许淮阳的法定监护人。月初, 许淮阳收下了许文疏和郑霖打来的钱,这是他十八岁前的最后一笔抚养费。
在某种意义上, 这笔钱属于及时雨,帮了他高考前的大忙,稍稍缓解了日常生活的拮据。
他依然不回家,也不觉得有能回去的地方。不迈出校门的生活维持了近四个月,十月的月考,许淮阳第一次考到了全校第二的名次。
自从升上高三以后,许淮阳就很少再跟朋友们见面了。
无论是李建夏、安楠、祝深,还是方绵,这些人似乎已经渐渐淡出了生活。忙碌和疲劳充斥着,他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去经营和他人的关系。同在一个学校的一栋楼里,连交流都成了点头之交。
只有偶尔路过艺术楼的时候,他才会恍惚一下,想起一些似乎已经离他久远的事。
晚上放学时,许淮阳最后一个关灯出来。他熟练地带上门、上锁。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小手电,自己打开手电慢慢走出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