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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狡诈地盯着赵闻筝,形状姣好的嘴唇里吐出了几个不堪入耳的字。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说没听过带颜色的话是假的。但当这话用来形容自己,那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
赵闻筝恨不能堵住他的嘴:“你!”
面红耳赤的同时,还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游昭“唔”了一声:“那我惹三哥讨厌了么?”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赵闻筝说,“你就算是天底下脾性最恶劣的人,我也是喜欢你的。”
游昭唇边笑意加深,故意刁难他:“可是三哥明知道我的手不方便,还说那样的话,岂不是……”
赵闻筝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是可以变化的,沉默了片刻,干巴巴道:“那你要怎样?”
游昭目光一闪,语气里忽然多了一丝不怀好意:“三哥。”
他凑近赵闻筝的耳边,轻轻地说:“你其实是不讨厌我那么做的吧?”
赵闻筝一顿,躲开了他的视线,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交代说:“谈不上讨厌,只是心里接受不了。”
又说:“而且,怎么能让你为我做那种事。”
他从穿过来看到游昭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就像名贵易碎的瓷器,应该被放在不染纤尘的玻璃柜里,连擦拭尘埃都要轻轻的。
这种心理,即便是逐渐摸清对方本质的现在,也没有变过。
又怎么能让对方以唇舌给他……
游昭打断他:“可是我喜欢。”
赵闻筝一愣:“……”
反应了一下,双目都睁大,脱口道:“哪有人会喜欢做这些?”
“三哥竟不信我么?”
赵闻筝看着他,这个人无论是之前最落魄病弱之时,还是化为鲛人的此刻,姿容都无比动人,只是各有风情,却无高低之分;他看游昭言行举止亦是斯文秀气,这么一个人,竟然说他喜欢……
这可真叫他困惑不已,惊疑不定地想不可能吧,但他看游昭眸色渐深,心里又有一层窘迫漫上来,忙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已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原来的赵闻筝的?”
说罢,想到都已完事了,自己一个人大男人还坐在对方的尾巴上,更觉别扭,一扭身就要下来,却不料才一动作,腿根便是一阵难以描述的酸麻,他神情一僵,下一刻便已被游昭更用力地抱了回去。
游昭欣赏着他窘迫狼狈的样子,慢悠悠道:“我的条件,可还没实现一半呢。不过三哥想知道,我自然是会告诉你的。”
赵闻筝惊讶道:“不是已经……”
“那只是一部分而已。”游昭笑微微地,“莫非三哥对我的脾性还不了解么?”
他把狮子大开口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赵闻筝反而无言以对,噎了一下:“那你现在告诉我,不怕我反悔吗?”
游昭眼睛微亮:“三哥要反悔?”
口吻竟透着期待。
赵闻筝:“……”
他低声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说正事呢。”
游昭注目看他片刻,也不勉强,又微微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放了他。
两人并肩泡在泉水里。
赵闻筝的身体向游昭的方向倾斜,忍不住把他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把玩;游昭则偏过头,尾巴尖儿再次卷住他的小腿,在他的耳边低低说着话。
“我知道三哥不是原来的赵闻筝,是因为我原也不是十八岁的游昭啊。”
那一天,他自闭关修炼中睁开眼,视野却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游昭便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纯粹,看不到一丝光的黑暗了。
然后他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似乎是守门的两个下人。他捕捉到了“娶个男人”“荒唐”“还是个瞎子”等字眼,于是他便知道,自己竟是回到了年少时。
回到了他最迷茫最绝望的时候。
双目失明,双腿残疾,修为全废。
睁开眼睛看不到光,挪动双腿也找不到前路。
他后来经历得多了,更大的危机也不是没经历过,因此,虽然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境也和真正的十七八岁时截然不同。
他并不慌张,也不迷茫,只是骤然从造化之境跌落到一无所有。经脉从强大充盈变得脆弱枯竭,任谁的心情也好不了。
这个时候,赵闻筝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到几乎要把他淹没的杂乱情绪:紧张,慌乱,忐忑,还有,最明显的,愧疚。
只一个照面——虽然他甚至都还看不见——游昭便已知道,这不是那个“赵闻筝”。
使他确定这一点的还有一个原因,在他的记忆中,那个“赵闻筝”因受不了潦倒的日子,与仙道倒戈,做了魔族的走狗。
后来,是被一个魔物生生地抽取了神魂,身死道消的。
他记得这一点,并不是他有多么关注这个阴毒小人,只是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恰好在一边看着而已。
看着“赵闻筝”先是耀武扬威,然后恐慌地求那魔物放了他,再痛哭流涕地向他求救,最后,神魂尽失。
而按理来说,被吞吃的魂魄会永远消失在天地间,无论时间如何逆转颠倒,都不可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