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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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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年来,她第一次走进这道门,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等待着她的,却不是曾经预想中的胜利,以程夫人的身份入主这里。
    而是一个失败者,前来哀求她跟了几十年的男人,放过他们的儿子的失败情人。
    正文 256 求情
    这些日子里,程颐和把程嘉洄关在地下室里,并不曾在身体上折磨他,吃喝用度都还维持着程家二少爷的水准。
    但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法和外界联系,也没有丝毫可以用来消遣时间的书籍杂志。意志软弱的程嘉洄很快崩溃,痛哭着求人和他说话,说出了他所有的打算。
    程颐和总以为,他的妻子和长子会主动迫害程嘉洄,他防备了三十来年,却不曾料到他的情人和私生子被他养大了心,想要得到与能力不匹配的东西。
    从程嘉洄嘴里掏出来的事实,在情理之中,却大大超出程颐和的想象。他是优秀的商人,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可是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位父亲,对自己身边人的判断,几乎全部都是错误的!
    他的认知被颠覆,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肯接受现实。
    桑柳在程家外围探头探脑的举动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一旦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撕下,他看穿令人心寒的真相,很快做出决断。
    桑柳踏进程家大宅客厅的时候,程颐和与郑夫人高居主位这是他表明自己态度的一种手段,是对郑夫人与程嘉溯母子的示好。
    作为继承人,程嘉溯坐在程颐和下手,我就在他旁边。只有孩子们,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冲突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他们被保姆带下去玩耍,不允许靠近客厅。
    在场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性,她从未来过程家大宅,但她的影响力无处不在。郑夫人因为她夫妻失和,程嘉溯亦因为她失去父爱。
    她并不像通常人们想象的那样美艳,而是娇柔、清纯,神态令人怜惜,还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程呦呦那种小孩式的天真不能用来对比,但现任郑家少奶奶方萌萌拥有真正不加修饰的天然,两厢一比较就很容易发现,桑柳的天真像是凝固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肢体,看似栩栩如生,实则不复鲜活。
    桑柳和郑夫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这是她们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交锋。
    虽然桑柳没有来过程家,但程颐和有时会带她在外走动,郑夫人不止一次遇到过。她不屑与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往往选择避开,而对方也非常识趣,绝不主动往她身边凑,来刺她的眼。
    再懂事的外室,都不可能真正懂事。桑柳两次怀孕,第一个孩子没能出生,彼时羽翼还未丰满的程颐和为了平息郑家的愤怒,选择杀死那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是她此生唯一的指望桑柳很清楚,连姐姐桑榆都不能指望程颐和,更何况是她?
    桑柳努力想教导好程嘉洄,让他成为比他的父亲和异母兄长更优秀的人,但她见识、能力有限,人脉几乎没有,阅历更是仅限于男女之间。
    她能教程嘉洄阴谋诡计,教他邀宠献媚,却唯独无法教他光明正大的阳谋,教他自信与自尊,教他怎样堂堂正正击败对手?
    他们母子在郑夫人与程嘉溯面前一败涂地,而她素来的依仗果然在这时候决然离她而去,选择同郑夫人站在一起,冷冷地看着她。
    桑柳走到郑夫人面前,重重下跪。
    郑夫人眼皮一跳:有话好好说,这样做什么?
    当初程颐和不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场景,才把桑柳和郑夫人隔离开来的么?如今桑柳在他面前重重跪下去,我甚至听到她髌骨砸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偏偏程颐和无动于衷,仍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心想,如果形势反过来,郑夫人是绝对不会在敌人面前下跪的,她的自尊足以推着她自杀。
    但苟且是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只要这一跪能达到目的,桑柳不在乎多跪一会儿。
    郑夫人八风不动,眼睛微阖,摆明了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情。
    程颐和垂目看着这个曾经与他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的女人,轻声道:你知道程嘉洄做了什么事?
    桑柳狠狠一颤,泪水从她眼中涌出,她膝行到程颐和跟前,抬头望着他,我不清楚嘉洄做了什么,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做错了事情,你才会惩罚他。
    程颐和继续深深望着她。
    可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不敢求你原谅他,只求你教导他,让他知错,不要不管他。
    桑柳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很清楚,如果她一味为程嘉洄求情,很可能引起程颐和对她的厌恶。她婉转地提醒程颐和顾念父子之情,只要程颐和还有一点父爱,她就能成功!
    可是,她不清楚程嘉洄究竟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她的请求不可能实现。
    程颐和缓缓道:起来说话罢了,你愿意跪着,就跪着罢。
    他一挥手,命令他的司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桑柳,桑柳惊恐地睁大眼,颤抖着瘫软在地。
    如果说片刻之前她不愿意站起,想用跪地的姿态引起程颐和的怜惜,那么此刻,她便是失去了站起的力量和勇气,必须拽着程颐和的裤脚,才能不狼狈倒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说着,猛然灵光一闪,嘉洄是个乖孩子,他不可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一定是有人冤枉他,颐和,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她死死抓住这个念头,好把自己的恐惧驱除出身体。
    程颐和惨笑:桑桑,你以为这些证据,都是别人找来我就相信的?
    他若有若无地看一眼郑夫人和程嘉溯母子,我怕冤枉了我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特地让自己的人去查,查到的结果,还能有什么疑问?
    桑柳从来都是这样,她绝不明确地指控某人,只会用委屈的神情,大度的话语,引导别人去怀疑,去替她打抱不平。
    从前的程颐和享受这种替她出头的状态。他在郑夫人身上找不到这种优越感,因为郑夫人嫁他是下嫁,他走到今天,曾依赖岳家的力量。
    唯有比他弱势得多的桑柳母子能够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怜惜,他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昔日软弱无力的自己,这就是他的爱。
    优越感迷了他的眼,让他以为桑柳永远都会是弱势的那一个,直到多年以后突然惊醒,才愕然发现桑柳早就成为了他们关系的主导者。
    他的喜怒哀乐都被桑柳所牵动,她清楚他所有的爱好和厌恶,她深谙他的心理,直到怎样通过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旦看穿,这种把戏便不值一提,他恼怒于自己过去的愚昧,也为桑柳和程嘉洄玩弄的把戏感到伤心,不肯再相信他们。
    桑柳逐渐绝望,当她的把戏再也不能打动程颐和,深切的痛苦剥离了她的伪装,她把自己的恐惧袒露在程颐和面前,就像很多年前她做过的那样。
    颐和,我只有嘉洄这一个孩子你有两个儿子,但我只有他,他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我还是求你,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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