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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漾放下心来,加快脚步直奔西侧国子监而去。
此时,官校照壁后的东南角,乔岳正在院中练剑,他侧耳一瞬,面无表情的缓缓收拢剑势。
有人踏足此处。
贺之漾在墙壁前停住身形,前几日还未动工的院墙已经砌好,约莫一人高的灰墙把国子监和武校隔成了两个空间。
贺之漾暗骂,这帮锦衣卫,抢起别人的好东西,动作倒是挺快!
这面墙可拦不住小爷他!
他后退两步,目光越过墙头,落在崇志堂课室的后窗,同窗们尚在玩闹,授课的博士也未进门,此时赶去恰恰好。
贺之漾眉梢一挑,摩拳擦掌地把袍角掖好,身形利落地攀住墙旁的柿子树,轻盈落于墙头。
贺之漾微微松了口气,墙的另一侧是国子监广场,此时有很多侦察人员巡视,绝不是一个上佳的落脚点,他思索片刻,决定走到内课室后再顺墙而下。
墙体很窄,目测只能容得下一只脚。贺之漾稳住心神,微微踮起脚尖,沿墙体缓缓向前移动。
他穿越前加了足球社散打社,身子练的矫健轻盈,此刻行走并不吃力。
树摇风动,贺之漾凝神疾行,并未发现锦衣卫院墙下伫立着面目冷峻的少年。
乔岳持剑站在柿子树下,冷峻的眸子盯着墙上的贺之漾,并未出声。
一人高的院墙之上,少年装书本的黑狐皮背包斜挎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从身侧划下,屡次垂到膝头,瘦削有力的腰身微弓,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走了几步之后,也许是背包摇晃影响行走,他干脆把包从肩侧取下,抱于怀中,蹑脚前行。
清晨无事,乔岳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冷冷旁观。
贺之漾浑然不觉已经暴露,还轻手轻脚的企图蒙混过关。
他额头沁出薄汗,终于艰难得移动到了内课室,贺之漾动作微微一顿。
修墙人为了方便,把国子监那边的树砍了几棵,墙周遭很是空旷,又是青石砖地,咬牙跳下去怕要受伤,他生来畏血畏痛,一时间骑墙难下,不免踌躇。
乔岳勾起唇角,看来是隔壁的漂亮蠢货,仗着自己微末的小功夫上了墙,却被困在墙上不敢动弹。
贺之漾刚闭上眼睛准备来个自由落体,忽听周遭传来一声冷笑。
贺之漾一惊,闻声朝下看去,透过柿子树叶间缝隙,依稀看到名身形高大的锦衣卫一身劲装,负手而立。
贺之漾想到方才胆怯的窘态都被此人尽收眼底,脸色登时不好看了,他立刻从墙头上站起身子,想看清那人的脸:“你是这儿的锦衣卫吧?”
乔岳别说回应,连头都没点,只是略微抬抬眼皮,看向了贺之漾的眉心。
目光生硬压迫,不必出手,被看的人已被牢牢摁住。
贺之漾已经认出了他,也不敢挑衅,挑眉随意道:“乔千户?我隔壁国子监的,今儿上学迟了,借我个道。”
乔岳的目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梭巡一圈,声音波澜不惊:“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向锦衣卫借道。”
声音平平板板,没半点通融的意思。
贺之漾站在墙上,忍住揍人的冲动。
真他妈够小气的。
这人从初见到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贺之漾嗤笑一声,冷声嚣张道:“那还真是巧了,在京城敢拦小爷路的,乔千户你也是第一个。”
柿子树下的男子倏然眯起眼眸,贺之漾察觉出空气弥漫着一股威慑,又倏而哈哈笑道:“不过……说来我们都是第一次,倒也挺有缘分。”
他和锦衣卫发生正面冲突自然讨不到便宜,还要挨爹一顿臭骂。
忍一时风平浪静,他正暗自酝酿准备出其不意呢,自然不能被激得失了分寸撕破脸。
乔岳持剑缓缓眯眼,冬日阳光和煦,墙上的少年眉眼风流,姿势却像个警惕的猫,竖起全身毛发,抵抗敌人的接近。
“以后我们也算邻居了。”贺之漾看时间不早,又寒暄道:“互不得罪互相帮衬,怎样?”
乔岳一字一顿,不紧不慢道:“互相帮衬?”
尾调上扬,抛出了轻蔑的钩子。
贺之漾被钩得心头火起,皱起眉头道:“我知道你是锦衣卫,别人都怕你,但乔千户,你也要识趣点,多个朋友多个后路,你说是吧?千户大人?”
长了张讨打的脸,还总是不干阳间事儿,多个朋友,以后还能帮他除除坟头草。
乔岳眸底晦暗难测,倏然靴尖轻点,手持刀柄跃向贺之漾所在的墙头。
贺之漾一惊,以为乔岳要出招,他站在墙上本就身形不稳,朝后闪身一躲,登时从墙头上跌到了国子监校园内。
“嗯哼——”贺之漾闷声呼痛,趴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捂着腰呻/吟,狠狠抬头看向立于墙头的乔岳。
乔岳高立于墙,手中擒着刚刚随手砍下的柿子枝,袍摆翩然曳墙,说不出的快意潇洒。
乔岳难得笑笑,心情甚好的俯瞰贺之漾道:“时间恰好,我也算帮衬了你吧。”
话音刚落,国子监上课钟声骤然响起,久久回荡。
乔岳轻蔑的将缀满点点柿子的干枝扔掷在贺之漾身畔,足见一点,矫健的身形轻如飞燕般掠地而去,隐没在围墙另一侧。
贺之漾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踩着上课钟声忍痛朝课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