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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擤了一把鼻涕,又低低道:“他上月十五唱的是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可忘,下月十五便该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
怀玉“哦”了一声,好笑道:“好个花和尚。”又问,“那他上上回唱了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11章 褚青叶(九)
青叶便有些看他不上,又觉着他太过聒噪,本不想理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答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那一曲。”顿了顿,又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鄙夷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得。”言罢,再也不同他说话,只管仔细听那虚云吟唱。
怀玉便对身后夏西南冷笑道:“出家之人,不守清规戒律,满口的淫诗艳词,好生风流!他不是花和尚那谁还是?唱便唱了,又为何要裸身招摇过市?衣衫齐整时,这些便唱不得了么?”
夏西南自然满口称是,又暗暗嫉恨那花和尚还有出来风流招摇的本钱,便狗腿子附和:“必是那秃驴淫贼见今儿庙会,街上妇人多,才故意出来招摇。”又献计道,“这贼秃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人,碍眼得很,不若我叫个人将他抓起来毒打一顿,叫他下回再也走不成路,看他还怎么出来风流!”
青叶闻言惊愕,怀玉尚未说话之前,她便回身狠狠地丢了一个既恶且毒、冷若冰霜的眼刀子讨伐夏西南,心里更是认定了这姓侯的兄弟二人皆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西南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便也丢了一个更亮更白的眼刀子还给她。二人你一眼我一眼,瞪得青叶眼珠子发酸,最后只得鼓着腮帮子远远地走开几步。谁料怀玉又紧紧地跟上来,凑到她耳边问:“当真只是听他唱这些淫诗艳词?当真不是想看他遛鸟?”
青叶本想装作听不懂,奈何面皮发烧,脸色转眼之间便已通红似煮熟的螯虾,又见他笑得流里流气,不怀好意,便知道他已知道自己其实是晓得意思的,不由得恼羞成怒,气得眼泪汪汪,争辩道:“我竟不知,孔雀东南飞及上邪这一类的词儿到了你那里竟然成了淫诗艳词,想来是你整日淫乐,便要以己度人——”
“这要看是谁来吟唱了。”怀玉睥睨她一眼,冷哼道,“若是寻常人等,孔雀东南飞也罢上邪也好自然都算不得淫诗艳词,可是若是从一个赤身裸体招摇过市的秃驴嘴里唱出来,便算得。”
青叶无心与他耍嘴皮子,只紧咬嘴唇,恨恨地擦了把眼泪,转身便走,再不理睬他。怀玉见她无礼,断喝一声:“你个泼辣婆娘!好生放肆!老子的话还未说完!”说话间,长臂一伸,已将她的胳膊扣住。
青叶也是怒气冲冲,面皮涨红,心内却也诧异得很。这三皇子侯怀玉看着玉树临风,人五人六,举止也颇为优雅,往哪随便一站,都能鹤立鸡群,怎料说话却粗鲁得很,同镇南的痞子流氓张霸天及张天霸兄弟一般无二。
夏西南及几个侍卫却都面色平常,三皇子他自年少时起便常年驻守关外,练兵打仗,于军营中同山南海北的兵卒将士混了这十数年,什么粗鲁话没曾听说过,什么粗鲁话又是他说不出口的?
青叶情急,先往他身上啐了一口,又惊慌喊叫甘仔,便有镇上的熟人一路挤过去替她找甘仔去了。不一时,甘仔折回来,见他青叶姐正与一男子拉拉扯扯,不由得吃了一惊,只是还未靠近拉扯他青叶姐的人,便被那人身后的侍卫踢了一脚,将他远远踢开。他手里拎着的许多小玩意儿也散落一地。青叶见甘仔吃亏,急的往怀玉身上乱抓乱撞。
甘仔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抠了几把土往身上脸上头上涂抹,又嗤啦嗤啦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衫,一转眼,身上衣裳已撕扯成条条缕缕,同要饭的小叫花子一般无二,眼看着也能去遛鸟了。夏西南等人却都看傻了眼,不晓得他这是要唱哪出戏。
说时迟那时快,甘仔已撕扯涂抹好,双手往腰上一叉,口中尖叫哭喊道:“张少爷!张少爷!你敢强抢民女,还要杀我!你胆敢草菅人命!?我姐姐已有婚约,岂能随你回去当小老婆!你还我姐姐来——你再不放手,我车甘仔跟你拼了!”他口中连喊数声“我跟你拼了”,人却并不向前,只往地上直直一挺,在地上左几圈,右几圈,足足滚了好大一会。如此一来,原本跟在风流和尚虚云屁股后看热闹的人便都呼啦啦转过来围观青叶与怀玉。青叶虽然晓得甘仔的本领,但今儿太多,还是大感丢脸,怀玉也傻了眼,赶紧狼狈地松开手。
甘仔见许多人围过来,大觉得意,仰躺在泥地上哭喊尖叫,两道眼泪顺着腮帮子往下乱淌:“张少爷!张少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姐弟俩,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你若抢我姐姐,我也活不成啦——”
青叶恰好也哭得眼皮及鼻尖通红,活脱脱一个差些儿被恶少抢回家的苦命民女,围观人群便拿手对怀玉指指点点。
“看这张少爷长得倒不赖,谁知道竟是个恶人,看,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佩刀的狗腿子……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做这等强抢民女的勾当,好个淫贼,啧啧啧”。
又有人道:“唉,恶人当道,真是气人。”
便有热心人上前将甘仔扶起来,给他出主意:“去衙门告官!去衙门告官!咱们去给你作证人,管他张少爷李少东,非告倒这恶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