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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仁里嗡嗡作响,嗓子沙哑,心底却是一片茫然。
怀玉索性住了手,任她眼泪流淌,许久过后,他却又忽然俯身对她低低道:“乖,莫要哭了,今日是我的生日来着。”顿了顿,又道,“还记得么,你相公我今日满二十五了。”
青叶的哭声终于停了一瞬,继而伸手去捶他的胸膛,嚷嚷道:“你赔我房屋!你赔我房屋!”
怀玉眯了眼道:“好说,你报个价钱。我记得是十六——”
青叶沙着嗓子喊:“六十两——”
怀玉失笑,给了她两封银子,叫她不用找了,她却又把银子扔到脚下去踩,哭声却是渐渐止了。
车马齐动,往镇外的官道驶去,渐行渐快,镇人叫喊之声、火焰烈烈之声渐渐远去。青叶脑子发懵,在车内蜷缩着昏沉睡去。梦中似乎看见了珠仙,珠仙对她摇头叹息。她眼睛发酸,流着泪辩解:“珠仙姐,我娘亲也叫我找一个稳妥老实的人才能嫁,可却偏偏遇见他,我既逃不掉,也躲不开,你叫我如何是好?珠仙姐,你莫要怪我。”
车马又行了三五日,终于在十月下旬到了京城,夏西南等人都松了口气。这一路不可谓不惊心动魄。这一位侯小叶子侯姑娘闹两日静两日,闹腾起来要人命,安静起来也能把人吓个不轻。她这几日无声无息地躺在马车内,不言不语,不吃少喝的,也不愿与人说话,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不过这几日,脸颊又瘦下去些许,任是怀玉,对她也毫无办法。
马车终于停下,怀玉拍了拍青叶的脸,柔声道:“到家了。”
青叶揉了揉眼睛,抬眼看了看他,不说话,翻了个身,又睡了。怀玉将她硬拉起来,笑道:“外头有人,你若是想让我当着人面抱你进去也无妨。”
青叶又睁开眼看了看他,再缓缓闭上眼,赖着不动。怀玉叹一口气,先下了马车,再将她从马车上抱了出来。青叶在马车内昏昏沉沉地躺了这几日,乍一出来,只觉得外头太亮,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待眯着眼四下里一看,见马车是停在一个胡同口,胡同狭窄,马车过于宽大而无法入内,一行人只得下来步行。
胡同口有个四十岁许的中年妇人正恭恭敬敬地候着,见怀玉将青叶抱了出来,忙上前施了一礼,抿嘴而笑道:“见过殿下。”接过怀玉手中的包袱,又温言问,“青叶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青叶睡得太多,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魂是否丢了,又丢了几个,自己也一概不知,但一听那妇人张口就是青叶姑娘,便晓得怀玉是早已做了准备的,心中又暗暗来了气。仔细想想,这一路上经过许多地方,但每回都没能留下来,大约都是他坏的事;又想起自己这一路上上蹿下跳,心机费尽,只怕在他眼里都是笑话。一时间,两行眼泪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转念想到这妇人并未唤自己为姨娘姨奶奶或是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心里这才稍稍好过了些。
怀玉笑道:“这孩子正生着我的气,在使小性子闹别扭,谁也不理,饭也有好几顿没好好吃过了。”他同那妇人说话时的口吻甚为亲昵和气,想来这妇人必不是寻常奴仆。
青叶一路闹腾,同怀玉同乘一辆马车,同吃同游,又公然夜宿于他的房中,在夏西南等人的面前已无脸面可言,却再也不好意思在这妇人面前闹笑话,于是从他怀中挣了下来,被他牵着手一路带到胡同深处。小胡同深深长长,两旁没有人家,道两旁栽有两排青青杨柳树,端的是极清静极幽雅的一处所在。
走了许久,直到胡同尽头,才看见一个隐于葱郁树木后的院落。青叶进门时特意抬头看了看大门,见大门上方并没有某某府邸的字样,心内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院子中等大小,四四方方,有房屋十数间。房屋古旧,院墙斑驳,墙内外的背阴处生有青绿苔藓。前院有两处花圃,后院有小小菜园地一畦,前后院内也植有桃树君许多株。
青叶由怀玉牵着手屋内屋外大略转了转,见正房内的摆设也是清雅质朴,无有多余之物,又见案几上的一只天青色美人觚内有几枝时鲜花卉开得正好,屋子内花香淡淡。不知为何,心中便是一安,继而生出些淡淡的欢喜来。若是早跟她说是这么个地方,只怕她也不会伤心欲绝,闹腾得那么厉害了。
怀玉执了她的手笑问:“喜欢这里么?”
她心中一跳,怕被怀玉识破心思,慌忙摇头,嘴硬道:“不、不甚喜欢。”怀玉轻声一笑。她有些气恼,便装作疲惫得不行的样子,甩开他的手,又扑到床上闷头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已上了黑影,怀玉已经不在了。白日里所见的那个妇人正在灯下做针线,晕黄的灯影下,她低下头咬线头的模样使得青叶心中一动,恍惚之下,张口就唤了一声:“娘亲……”
那妇人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针线,过来扶起青叶,温言笑道:“姑娘醒啦?”又絮絮道,“殿下事情多,无法久留,你睡下后不久便也走了,说是过两日再来看你……听说你这两日都没好好用过饭,傻孩子,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同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我煮了些粥食,你坐好,我去端来。殿下将你交给了我,若是不好好用饭,我可不答应。”
妇人的面相一望便知是和善可亲之人,她话语间透着亲热,倚老卖老得恰到好处,从青叶醒来她便说个不停,看来也是个话多的。青叶叫她絮叨得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妥贴,便直直地盯着人家看,手中拉着人家的袖子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