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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火灶道:“知道了。”
她又叮嘱了一声:“等我屋子里的烛火燃尽时你再进来。”
丁火灶看她一眼,应了一声好。她这下便了无牵挂地转身回了厢房。
那烧火婆子正坐在丁火灶旁有一声没一声地哭,忽听得云娘的厢房里有一声钝响传来,似是桌椅倒地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起身欲要去察看,却又不敢,便抬眼看着丁火灶。丁火灶的泪才止住,此刻眼圈又红了一红,冲她摆手道:“你莫要去看啦,让她安心上路罢,眼下这个情形,多活一刻对她都是煎熬。我也辜负了我师父对我的嘱托,若不是还要去送信,我也随她一同去啦。”
王翰林王春树由老仆扶回府后,未去与祖母母亲请安,而是径直回了屋子,倒在床上怔怔不语。祖母与母亲听闻他有些不对劲,生怕他生了病,连忙叫三房带上两个儿子也去瞧瞧他。
三房恰巧在吃宵夜,闻言一喜,并不带两个儿子,只带了一碗宵夜前去看他。见他气色果然不太好,忙殷勤将他扶起身来,问他用过晚饭不曾,是否吃些宵夜垫垫肚子,又为他揉肩拍背,正在问寒问暖,忽见他手背上有几道印子,便有些好笑,问道:“你呀你,可是又被那猫抓了?你若当真喜欢猫,我那里也养了两只,抱一只与你便是,何苦拿这养不熟的野猫当宝贝。”本不想说的,但实在憋不住,遂半笑不笑问,“莫不是你那位胡三小姐送的罢!”
他便想起那猫来,也不与三房多话,只问一旁伺候的使女:“怎么不见青官?”
使女忙道:“才喂好,在外头的花丛里蹲着呢。”
他点点头,想想不放心,吩咐道:“去把它抱过来,莫要叫它跑了。”转眼瞧见三房还在一旁坐着,暗暗皱了皱眉,却还是温言道,“你回去罢,我不打紧,这猫也不是旁人送的,休要多心。”
青官自被他带回府中以后,成日里尽情吃喝,他生怕它跑了,被人偷了,被家中的小孩子们欺负了,因此不许它到外头去跑动,只圈在这院中,不过数日,青官便成了个圆滚滚的胖猫,身子比早前重了一倍有余。他将青官接过来,抱在怀里,重重叹息,缱绻轻唤:“青官,青官,青官。”
青官圆睁着一双琉璃般透明且幽深的眼睛,与他对视良久,忽地抬起爪子,往他脖颈上又添了几道带血的印记出来。这印记,极深,极疼,如同那个名为青叶的女子在他心上留下的一般无二。
怀成回到府后,阿章不在,王妃早已下葬,剩余的几个姬妾被遣散,龟兹舞姬们也都发卖了,原先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的门客等都已跑了,心中郁结的烦闷无可排遣,又无所事事,只能从早到晚地喝闷酒。
一个跟了他许多年的老内侍看不下去,便劝说道:“殿下也该为今后做做打算,想个法子去赵府索回世子才是,殿下自己都这样糊里糊涂的,世子可该指望谁?”
怀成睨那老内侍道:“你当我不想?我现如今连个门都出不了,行动都有人跟着,我能想什么法子?”往嘴里灌下一盅酒,不耐烦地摆摆手,冷笑道,“如今连你这样的奴才也敢教训起本殿下来了。下去下去!无事不许来啰唣!”
老内侍叹气,无奈退下,未过许久,又探头入内,怀成一瞪眼,正要喝骂他,却听他说道:“殿下,外面有女子求见……”
怀成听闻有女子求见,擎着酒盅的手便顿住了,问:“谁家的女子,来寻我何事?”
老内侍回道:“谁家的女子老奴并不知晓,她只说将名字报与殿下听后,殿下定然知晓的。”
怀成问:“哦,姓甚名谁?”
老内侍道:“这女子名字听着奇怪得很,叫做藤原青叶。”
“她?”怀成忽地坐直了身子,沉吟道:“她深夜来寻我作甚?”
老内侍劝便说道:“殿下才从宗正寺回来,眼下夜已深了,叫人看见了,传到宫里头去,到时又是一桩错……老奴这便叫人把她打发走。”
怀成忙喝住,吩咐道:“把人带来!”
青叶跟在老内侍的身后,迈着小步子行走在青石地砖上,脚步嗒嗒声清脆如鼓点,老内侍心下颇为诧异,悄悄回首去瞧,但身后这女子身披一袭长长的披风,加之灯笼光芒微弱,因此并未看出她足上所穿的是什么鞋履。
那老内侍将她引入怀成所在的厅堂内,她自己将披风解下,揽在臂弯内,其后便跪坐下来,与怀成鞠躬行礼。老内侍这才看清她的一身打扮,心下不禁奇怪,再看到她的容貌时,眼睛便转不开了,见她深夜来访,想必不是深闺小姐,因此颇为放肆地觑着一双眼上上下下地将她好一番打量,转眼又瞧见怀成的眼神,比自己还要直上几分,想起阿章还不知死活,暗暗摇了摇头。怀成忽地将他一瞪,喝令他下去,命他无事不得前来罗唣。老内侍叹一口气,无奈转身退下。
怀成已醉了大半,于食案后席地而坐,待她行礼毕,方笑问:“玉鲤,你怎么来了?”
青叶垂首道:“此番有事相求,因此深夜来访,不便之处,还请见谅。”又郑重道,“从今日起,我不再是褚青叶,更不是殿下的玉鲤,而是以藤原小姐的身份前来,请殿下以藤原小姐称呼我。”
怀成把她从头看到脚,目光最后停留于她的脸上,她今日淡施米分黛,颜色如朝霞映雪,娇媚纯美之极。她觉察到怀成直勾勾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快,假装看屋子里的摆设,悄悄别过身去,只留了个侧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