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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蒙唐虽一径沉着脸,眉头却是渐松。
驰了一日,日渐西斜,早已远远超出平日操练所在。振武营在前,虎威营在后,驰到一处坡上,原地下马休息。
赵破奴送水囊给霍去病,后者正看着远处的河水,此时上游连下几场春雨,河水湍急奔流,远远地便能听见哗哗的响声。
“蒙唐,你过来。”霍去病随口唤道。
蒙唐走近,看见霍去病唇边一抹笑意,原本已些微放松的心立时又警惕起来,循着他目光望去——
河水!如此湍急!人马是万万过不去的……蒙唐虽不知道霍去病意欲何为,但这位将军行事不按常理,不由地心里一阵阵发紧。
“这河里到了春天便有种鱼,”霍去病朝河水努努嘴,闲闲而谈道,“与箸一般长,通体青色,背脊上有条红线,拿来炖汤味道平常,烤着吃却是鲜美无比。你可尝过?”
原来是想吃鱼了,蒙唐悄松口气,答道:“没吃过。”
“想尝尝么?”
“……”蒙唐一怔。
霍去病似勾起兴致:“走!去抓几条上来给你尝尝。”
“将军,将军……”蒙唐急道,“末将现下不饿,还是等操练结束后再去不迟。”
霍去病眯眼看了看日头:“也不早了,既然你不饿,那我就自己烤着吃。鹰击司马,你可要来几条?”
赵破奴笑应道:“好啊!不过将军记得让高不识来烤,他烤鱼的手艺可是一绝。”
蒙唐见他二人翻身上马,竟当真要去抓鱼,他心中极是不满,但碍于军阶无法劝阻,只得沉着脸走向马匹。
鼓声又起,众士卒纷纷上马策缰,依令旗所示,朝河水方向而去。
河水愈发接近,响声如雷,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二十丈。
十丈。
仅剩五丈,行在前头的士卒,已能看见河中翻腾的浪头。
行进的鼓声却仍在响着。
三丈!浪尖上聚聚散散的白沫似在冷笑。
鼓声依旧。
19第九章荒冢(上)
行在前头的可全是振武营的弟兄们,蒙唐急怒攻心,朝霍去病吼道:“将军!”
霍去病神色专注,只当充耳不闻。
军规明令——如鼓声不绝,便前面是水火,也须跳入;如鸣金该止,就前面有财物可取,亦不准动。
赵钟汶把令旗攥得死死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鼓声穿透而来。
“完了,我不会水,这样去见我爹娘也太冤了!”
缔素哀号道,他为能赢得霍去病的注意,故意行在队伍前头,此时深悔却也来不及。不过号归号,鼓声不绝,他断不能去勒马。
易烨今日未来,子青就行在缔素身旁,闻言并没吭声,她虽不能相信霍去病当真如此草菅人命,但也不由自主地庆幸易烨崴了脚,不必来受此折磨。
两丈。
“将军,将军,将军……”蒙唐连叠声地喊着。
仅余一丈。
马蹄已踏上浅滩,前方便是河水。
冲在最前头的士卒们全身绷紧,子青夹紧马匹,缔素喉咙干哑。
鼓声催命般在身后紧迫着。
……
浪头滚滚而下,前头的马匹天性使然,惊恐不已,再顾不上马背上的人。后腿急刹,前蹄高高扬起,冲劲尤在,顿时甩出去好几个人。
眼看缔素双手脱缰被甩出去,子青眼疾手快,忙探手拽住他衣领,另一手紧拽住缰绳,随缔素同时跌入水中,水花四溅。
——直到此时,霍去病的手方自空中狠狠斩下,催命般的鼓声立止。
除了前面被受惊马匹弄得手忙脚乱的,其他人纷纷紧急勒马。自马背摔落在水中的士卒们幸而平日操练有素,人虽摔出去,缰绳却大都都还紧攥着,前前后后硬是让马给拖上岸来。
子青紧拽着缔素,被马匹拖着,也爬上浅滩来。
全身湿透,缔素直喘大气,胸脯剧烈起伏,扳着子青肩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略抬了抬下巴,目光中的含意无疑是——多谢了,兄弟!
子青苦笑,伸手抚了抚受惊不小的马匹。
后来就地宿营的时候,缔素卸了甲,便去拿了鼓槌直敲徐大铁的脑袋,后者抱头动也不敢动。
“我都快掉河里,你还在那敲敲敲,也不知道停一停!”缔素没好气道。
徐大铁解释道:“我没留意,我只能看着总旗,总旗挥了我才能停……”
“差点害死我!……你个木头脑袋……”
虽知道他也只能听令行事,缔素还是不解气,拿着鼓槌一通乱敲。子青坐在地上,低头脱靴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她知道缔素不会真伤了徐大铁,倒也不去拦。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赵钟汶看缔素不依不饶的,干脆抢了鼓槌下来。
缔素冲着他来:“老大,你也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冲进河里!”
“我有什么办法……”赵钟汶对霍去病这种练兵方子虽不能苟同,却是无可奈何,“军令如山,他才是将军。”
“还好我和子青命大。”缔素叹道。
子青微微笑了笑,只淡道:“幸而马儿机灵。”
缔素只低落了一会儿,便复又得意起来,瞧瞧不远处的虎威营,道:“不过这回咱们可没给蒙唐丢脸,那真是不要命地往水里冲,我看他们虎威营也未必敢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