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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子青颔首领命。
赵破奴正拿着自己那只烤兔子,到处转悠,可惜无人领他的情,最后他靠着缔素坐下来,兔腿递过去,满怀期待地将缔素望着:“你尝尝,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仔细嚼嚼还挺香的。”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用说对方是鹰击司马,缔素满肚委屈地接过兔腿,拗不过赵破奴殷殷期盼的双目,咬了一口,嚼都没敢嚼就硬吞下去。
这边,子青吃完自己那份,又把烤好的兔子送去给喂马的几人,又被人差遣回来拿了装水的羊皮囊送去,一个一个挨着递水,待她再回来时,味道正常些的烤兔子早已被瓜分一空。她倒不甚在意,自拿了粗面饼,在上头洒了几滴水,在火旁略微烤了烤,便吃将起来。
缔素捅捅她,把兔腿递过来:“你还吃么?”他刻意压低声音,“味道又怪,又咸得要命,你真觉得这玩意还好?”
“你是不是吃不下?”子青好笑问他。
缔素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把这玩意吃下去,我非得齁死。怎么办?我要是扔了它,鹰击司马大人心里头肯定得不痛快。”
“别扔,能吃就别浪费。”
烤得暖烘烘的面饼塞入他手中,子青把兔腿接了过去,一口接一口,不多时便吃得干净。
45第十六章征途(五)
入了夜,风一阵紧似一阵,支起的简易帐篷不比营中的厚实大帐,一小股一小股的风在帐内穿来窜去,寒意透过衣袍,沁得肌肤冰冷。
由于缔素身负重任,可以免于站哨。而作为队伍中身份最低的小卒,子青站哨时段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午夜至凌晨时分。她不得不在刚刚睡着的时候就被人用力摇晃起来,然后被拎到寒风刺骨的外头站哨。
骆驼们整整齐齐地排着一列,静静地曲膝在地,在这样的夜里,它们安静地就像绵延起伏的小山丘。马儿垂头而立,悄然无声。星空低垂,除了风声,听不到其他声音,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和这些温顺的庞然大物。与白日相比,子青忽有说不出轻松之感,欢愉地拢手呵了口气,猛力对搓,再搓了搓自己冰冷的脸。
骤然,身后不远有人低低咳了两声,子青本能回头望去……
将军!
她面上笑意尚未及敛去,霍去病也愣了一瞬,随即低低喝道:“笑什么?”
被他这一喝,子青忙肃容,背了身去,规规矩矩地站哨,只是这么一会儿,又听见身后传来好几声显然被压抑的咳嗽。
她犹豫了下,迟疑地回头,霍去病掩着嘴又咳了几声。
“将军可是受寒了?”作为医士,她本份地问道。
霍去病连话都懒得说,一只手冲她的方向烦躁地摆了摆,示意她少管闲事,紧接着又紧咳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
白日未听见他咳,夜里才咳,该是体内存有寒气,子青心中暗忖道,可惜眼下连热水都没有。只是不知他既然咳嗽,又何必出帐来,呛着风不是更重么?
“治风寒的药材是备了的,我可以去煎碗汤药。”
子青试探地问道,身子尚立在原地不动,毕竟她身负站哨之责,没有将军命令,不敢擅离职守。
霍去病低沉道:“不用。”
子青只好不再吭声,眼角余光看见他自在行囊堆中翻检出一个小酒囊,将军仰头连饮了几大口。既然咳嗽,怎能再喝酒,子青微颦起眉,话堵在喉咙口,她知道此时说这话将军也必不理会。
过了半晌,霍去病手持酒囊,慢慢踱到她旁边来,虽未说话,呼吸声有些重。
不知他有何命令,子青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洒下来,不知是由于饮酒还是咳嗽的关系,他的脸苍白中透着些许潮红,神情倒是同寻常一般。
“你刚才笑什么?”他突然问。
“没什么……” 子青呆楞了下,便对上霍去病狐疑的目光,只得如实道,“真的没什么,我、我就是觉得有这些骆驼陪着,站哨一点都不闷。”
言下之意像是在说自己很多余,霍去病微皱了下眉头。
“将军……你若是病了,就不该饮酒,煎些汤药喝才对。”子青终还是忍不住要劝道。
酒在腹中暖烘烘的,感觉已比刚才舒服得多,霍去病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天冷了偶尔会犯,也就是咳两声,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青认真问道:“每年冬天都咳么?那就是嗽疾。”
显然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小毛病被人冠上一个大帽子,霍去病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医士最好小题大做,咳几声而已,什么嗽疾不嗽疾的……这事,你可别给我到处乱说。”
子青只得点点头,她自知人微言轻,定是劝不了霍去病,思量着待回营后将将军的症状告知邢医长,相信邢医长应有良方调养。
告诉邢医长,应该不能算是到处乱说吧?她想。
一阵寒风卷过,冷得透骨,霍去病扫了眼子青,强自按捺下唇边的笑意。这个少年在风中竟连脖子都未曾缩一下,背脊仍是挺得笔直,通身上下,唯将手指在手心处蜷缩了下,吸取些微暖意,随即便松开。
这样的性子,可绝不是一般的倔强。
“大冷夜的站哨,怎么连手衣都不带?”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