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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阿曼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取过薄毯,轻手轻脚地覆在将军身上。
阿曼皱眉,抬腿作势要将他踹醒,子青忙推着他出舱门去,又将门掩了起来。
“嘘……将军睡着了!你千万别又把他吵醒。”她声音小得仅是用气声说话。
阿曼不满:“让他回去睡啊!”
“他已经连着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过了,好不容易睡熟,何苦再把他唤醒。”阿曼声音实在太大,子青生怕他将霍去病吵醒,推着他走,“你快睡去,快去快去……”
“你呢?”
“我靠着也能睡,不碍事的。”
子青已经推着阿曼行至舷梯口,明明已经距离船舱有段距离,她还是又朝他做了个须要小声的手势。
“可不许让他对你动手动脚!”阿曼不放心道。
“将军怎会是那等人,想什么呢你!”
子青有些着恼,颦眉看他。
“好好好……”
阿曼不愿惹她生气,无奈下楼回自己的大通铺去。
蹑手蹑脚地回到船舱内,见将军并不曾动过,想来未被吵醒,子青这才安心,自半靠着舱壁坐下,也合目睡去。
一夜流水潺潺,隐隐约约仿若又听见有人在吹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若你走了,以后再想听,可不能够了……”
似有人在耳边轻轻低喃,随即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只听得她心中一阵闷痛,转头想去看那人面容。
那人却隐在雾中,影影绰绰,不可得见,唯有一双眸子清亮温暖,让人眷恋不舍。
“你……”
她本能地想唤他,话才出口,便自梦中骤然惊醒过来。
淡淡的晨曦自舱壁上小小的透气孔中照进来,微弱之极。
而梦中的那双眸子,就近在咫尺之间,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对视,气息浅浅,舱内一片异样的静谧。
他眼中似有恍惚之色,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因长年习武,手掌中尽是粗茧,在她脸颊上磨蹭片刻,拇指又抚上她的唇瓣。
仿佛被定住一般,子青动也不能动,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霍去病的手指沿着她的唇线,轻柔地划过上唇瓣,然后是下唇瓣……
“将……”
她轻声开口,试图打破着奇怪而尴尬的局面。
骤然间,他俯下身子,猝不及防地吻上她。
温暖的气息在唇齿间交缠萦绕,是子青从未体验过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抗拒,还是不想抗拒,脑中浑浑噩噩,完全无法思索。
他的吻细细浅浅,时重时轻。
温柔如水,掠夺如风。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他的体内一般。
116第十二章长安(四)
薄薄的舱壁外,忽然传来重重地一声砰响,有人将一捆长戟丢在外头甲板上,马上又有人呵斥道:“挡着路了,还不快搬到那头去!”
舱内,子青乍然回神,用力推开将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微微喘息着。
霍去病也看着她,深看着。
“如、果、我、”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艰难地道,“要你留下来,你肯不肯?”
子青脑中一片混乱,足足怔了半柱香功夫,才算是听明白他的话。然后,她又花了一炷香功夫,才勉勉强强把这件事情想明白。
“我、我、我……”她摇着头,结结巴巴道,“……我不是将军你想要的那种人,我没有男风之好。我、我……方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我真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看见将军眼睛时,子青嘎然而止。
那一刻,她自他眼中看出诸多情绪,伤感、失望,还有难以言喻的恼怒!
接下来的一整日,将军,也未传唤她,连汤药都是让军士特地过来候着,一煎好就端走,显然是不想看见她的意思。
午后,子青靠在船舷上心不在焉地咬着粗麦饼,恰好赵破奴陪着霍去病正往另一头去,将军冷着脸完全是目不斜视地自她身旁经过,就像她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一般。
原是好端端的,眼下却落得如此,她心中懊恼之极,返身趴在船舷上,呆愣愣地看着底下流水奔腾。
过了良久,有人自她身后轻拍下肩头,她回过神来,见是赵破奴。
赵破奴飞快瞥了眼左右两侧,见无人留意,急匆匆地拽着她转到后舱僻静处。
“怎么了?”子青莫名其妙问道。
“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把将军给惹火了?”赵破奴压低声音问道。
闻言,子青颦着眉头踌躇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恼怒,可我……我也是没法……”
“果然是你!”赵破奴一副逮住真凶的神情,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气恼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整日出的汗,比一整年出的汗都多!”
眼睁睁地看着汗水顺着他耳根淌入脖颈内,子青唯唯诺诺道:“嗯……天是挺热的。”
“你……”赵破奴气得要跳脚,“我可告诉你,现下可还有三名校尉在将军船舱内挨训。将军的记性你是知道的,一个上午,传唤了八个校尉,挨个训斥,自练兵开始,再到出征后点点滴滴的过失,全都翻出来了!我的娘啊,简直是要让人掉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