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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的话,原本面无表情的措雍得勒扯了扯嘴角,看着阿曼缓缓拿下蒙面的面巾。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怎么,急着往楼兰去?”
阿曼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狗就是狗,这些年光顾着东躲西藏了吧。”措雍得勒笑起来,面上的疤痕异样地扭动着,“还不如在我脚底下老老实实做一条看家狗,总有剩骨头赏你的,也不至于弄得现下这样,连命都保不住。”
被他这般折辱,阿曼也不反驳,笑道:“原来此行是为了我,倒真是不敢当。”
毕竟尚身处汉境,眼下又是匈奴被汉军大败,不宜在此久留,措雍得勒不愿与他多费唇舌,手腕一抖,一条乌光黑亮的长鞭腾空而现,长约六尺,鞭上布满细小的倒刺,如恶蛟身上的鳞片一般,令人望之生畏。
对于这条鞭子,李敢曾见识过,打在人身,不仅是骨断筋裂,鞭上的倒刺还会生生将一大块皮肉撕扯下来,甚是歹毒;若是卷在脖颈,一扯之下,整个脑袋都会飞出去。
“算你走运,没工夫慢慢折腾你,就给你个痛快!”措雍得勒冷冷道,鞭子一紧便待挥出。
“且慢!”阿曼道。
“怕死?晚了,这次你是非死不可!”
阿曼摇头道:“杀我可以,只是他二人是我雇来的,此事与他们无关,你让他们走。”
闻言,措雍得勒唇角慢慢扯开笑意,继而愈笑愈响,半晌之后,他骤然收了笑声道:“你以为你是谁,被我踩在脚底下的一条低贱的狗而己,也配和我谈条件?”
“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我是在恳求你。”
阿曼语气平淡地看着他。
措雍得勒愣了一瞬,歪坐在马背上,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问周遭的人道:“我没听错吧,他说在求我?”当年他为了让年少的阿曼低头求饶,将阿曼打得奄奄一息,而后又将绑在木桩上受烈日暴晒蚊蝇叮咬,折磨地不成人样,也未能从阿曼口中听到这个字。
“是,我在求你。”阿曼平静地重复道,“若你觉得须跪在地上才行,我也可以跪下来。你不是一直很希望看到我心甘情愿地跪在你面前么?”
“你不是宁可死都不会低头的么?措雍得勒脑袋微晃,鞭子在手上轻轻地掂量着,斜眼瞥了子青与李敢,“怎得今日为了此二人甘心下跪呢?他们是你什么人?”
“就是路上雇来的。我反正也是要死的人,犯不上拖不相干的人垫背,免得他们怨恨我。”
显然对他的解释不甚在意,措雍得勒掂着鞭子,扯着嘴角笑道:“那就跪一个给我瞧瞧吧。”
被五、六十名匈奴人团团围住,子青与李敢二人断不敢轻举妄动,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着阿曼在周遭匈奴人嘲讽声中缓缓自骆驼背上下来,子青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聚拢,呼吸愈发艰难。
而阿曼,至始至终他的神色都很平静淡然,便是双膝落地那重重的一瞬,他面上也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措雍得勒骑在马背上,颇为满足地用脚在阿曼脸上蹭了几下,清晰可见地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泥污。
即使是这样,阿曼仍旧跪着,并不躲开。
“若在早几年,你这般求我,没准我还真的会心软。可惜啊可借……”措雍得勒叹道,鞭子轻轻一抛,搭在阿曼肩上,“可惜现在的你,连求我的资格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乌黑长鞭便如同活物般腾空掠过,直奔向子青的脖颈。
这一生变甚是突然,子青只来得及低俯下身子,长鞭堪堪自她头顶扫过,还来不及喘息,那长鞭却又倒卷回来,眼看就要划过她的腰际……
千钧一发的时刻,忽有一物破空而来,迎上鞭梢,两物相遇,发出清脆的金石撞击之音。那物件被击落在地,碎裂成几块,这才看清块玉佩。
正是李敢在情急之下,顺手扯下腰间玉佩掷了出来,才险险救下子青。不愧跟在李广身畔多年,李敢临敌经验丰富,反应也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手己自鞍袋中抽出弩具,弩矢激射而出,击中近处一名匈奴人。
因弩矢劲道甚大,李敢又算准了方位,那匈奴人中箭后身子直跌出去,正撞到措雍得勒。
“阿曼,快上马!”
子青疾声道,与此同时抽出小黄弩,趁着此空隙,将距离阿曼最近的一人射下马去,紧接着又用弓弩逼开欲阻拦阿曼的人。
这边措雍得勒大怒,鞭子一抖,再不似之前那般轻敌,破空之声,劲风阵阵,直取子青。
因尚顾着替阿曼逼开阻拦的人,子青来不及策缓躲开,闻风声匆忙侧伏身子到骆驼一侧,只听得鞭声落下,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自腿间传来……
紧接着骆驼一声嘶吼,跪倒在地,侧腹被长鞭撕开一道血口,皮肉分离,鲜血淋漓。
同样鲜血淋漓的是子青的腿,鞭梢过处,差一点扯下块肉来,幸而有驼肉挡着,未撕扯开,但腿骨却己是断了。
140第一章离别苦(六)
“青儿!”
阿曼厉声喊道,伸手去抽隐藏在衣袍下的弯刀。
“你快走!”子青顾不得腿上的剧痛,自背上弩箙中抽出一柄弩矢,用力掷出,正刺中阿曼所骑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