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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着的马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亮光,这位三品指挥使眉心紧皱下颔紧崩,“当今皇上即位后, 也只能对这些地方整饬之余又大加抚慰,结果更要命的事儿出现了。因为承平已久,将领和士兵的素质都差得惊人, 有的世袭将领连旗帜都弄不清楚,甚多士兵则连火绳枪都不会用。”
魏勉双手重重地击打在厚厚的城垛子上,恨恨慨叹,“前次我和几位卫所的指挥使一同回京述职, 皇上将前线官员的密奏上疏劈头盖脸地摔过来。上疏里痛心疾首地说, 卫所之军士上阵如同儿戏,将无号令兵无纪律,往往隔着敌人老远开完火, 放完箭就算完事, 临阵脱逃杀民报功者数不胜数。”
裴青躬身言道:“所以大人一到青州左卫就大力整饬军务, 上任不过一个月就罢免了两个千户,杖责了三个百户,驱逐了数十个兵卒,又招揽了青州本地的骁勇青壮充实军力。像大人这般少有私心的指挥使多上几个,海防也不至于如此千疮百孔!”
魏勉脸上的阴鸷之色一展,拍了裴青的肩膀哈哈大笑,“那天我去高柳为你提亲时,还在你老丈人的面前百般遮掩。说你不擅言辞最是个寡言之人,乃是天然本性所致。今儿难得听沉肃如你说出这份赞许人的话语,更何况你这赞许之人还是我呢,真真难得!”
谢素卿远远地看着那两人在大战之前言笑俨然,颇有些艳羡道:“没想到裴百户甚得指挥使大人的器重啊!”
正坐在地上啃着冷馒头的方知节不以为意地抬头望了一眼,与荣共焉地道:“那是,这小子从十来岁起就跟着魏大人辗转各地任职。魏大人也看重他,走至哪里都带着他,算是心腹当中的铁杆心腹了,我听说大人还差点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他了呢!”
方知节让冷馒头噎得直抻脖颈,抓了牛皮水壶狠狠灌了几口后才笑道:“我俩都要往三十岁上靠了,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正六品的百户了,人又长得清俊,生来就是叫旁人嫉妒的。好了好了,莫在这儿拈酸吃醋眼气他了,那些倭人好像又要开始进攻了!”
谢素卿一回头,就见原先在空地上盘踞而坐的倭人全部重新集结,不一会儿工夫就分作数个小队像虫蚁一般从各个方向蜿蜒前行。远远望去,这些倭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一个小队里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抵御,有人负责队伍间合作协调,不一会工夫竟然攻至城墙之下了。
裴青盔甲上尽是尘土,脸颊上还挂了长长一道血痕,衬得他眉梢眼角都是锋利的煞气。
他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一场恶战,就有些后悔太过托大,没有将用得顺手的长~枪带出来。青州卫所的城墙有些修得不尽人意,此时被那些眼睛毒辣的倭人发现了,就顺着兵力分布薄弱的地方缓慢地向上进攻。虽然射伤了几个,但是更多的敌寇已经从缺口处攀爬了上来。
凑近了看,就见得那些倭人肌肉贲张虬髯乱发,脸上胡乱地用些靛蓝朱红墨彩涂绘了,嘴里还不住地嗷嗷怪叫,神情凄厉嚣张个个如同夜叉山鬼。官兵里头已经有人开始怯懦恐慌了,射出去的箭矢一个比一个绵软无力。
侧后方忽然有躁动,裴青猛地一回头,就跟一个凶神恶煞的倭人碰了个脸对脸。
那人大冬天里却半袒露着胸膛,满头黑发纠结,身材矮壮健硕,挥着一把长约四尺的锋利长刀迎面劈来。任是裴青闪避及时,也被刀锋划破了右臂上的棉甲,一时间暗色的鲜血迅速地渗了出来。
俗语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异暗藏杀机。一寸长一寸强是指手持的兵器越长,攻击范围就越广,攻击威力也大。一寸短一寸险是说手中的兵器越短小,就必须越接近对方才能进行攻击,打斗时行动更快速,需要承受更大的风险。
那矮壮倭人将长刀使得大开大合,浑不在意将身上大部分的皮肉暴露在危险的境地。裴青也将雁翎刀使得上下翻飞,接连划伤了那人的胸口、右腿。不想却未尽寸功,与其长刀相接时被震得手臂发麻。那人却依旧勇猛无畏势不可挡,紧接着一个回旋侧劈,就将裴青的青紵丝黄铜平顶丁钉齐腰甲又齐齐削下一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倭人的体格如此之好,再拼下去只怕要吃大亏。裴青吐了一口血沫子,拼着危险不顾,瞅个空干脆一个揉身而上挨近那倭人的身子,反手一刀刺向对方的右腹。
那人一时不防,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刃尖竟然大半没入血肉当中。那倭人后退了几步,一双猩红大眼圆睁,左手一使力竟将雁翎刀抽了出来扔至地上。不过几个呼吸的停歇,就又一次拿起长刀冲了上来,这份生猛和武勇简直令人慨叹。
裴青手中已经没了雁翎刀,生死攸关之际不敢再迟疑下去。趁对方受伤身子笨拙转向不便的时机,一个侧翻滚至那人的身后,一把黝黑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对方的后心窝。那具粗壮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肉体与石板相击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下惊动了敌方阵营,只听那边一阵哗然躁动。长久交道下来,裴青也粗通倭语。那些倭人乱糟糟地大喊,大意是说“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快去禀告大头领!”
看来,这死在自己手上的倭人名字叫做阿只拔都。阿只是高丽语,意为幼儿,拔都是蒙古语,意为勇敢无敌的武士。裴青半靠在城墙上喘气,手脚酸软地想着这倭人就是蛮夷,连名字都是乱起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