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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的腊月里,曾姑姑带着久未归家的小五小六从登州返回傅宅,这才稍稍拨开了笼罩在众人头上的愁云惨雾。宋知春拉着明显高了半个头的双生子,心里高兴得不行。小五虽然面色依旧不好,但是精神头十足。小六往日最是粗心大意的人,见哥哥坐下时还不忘往他手里放上一个暖手炉。
曾姑姑此次回傅宅来却是备嫁的。
先前对于魏勉的求娶,她虽然感动心里却还是有些犹疑的。可是接到顾嬷嬷的死讯后,她反倒看开了,人生苦短作何要为难自个?三两天就给了回信说答应婚事,喜得那位魏指挥使马上请人算了日子请了期。于是曾姑姑在登州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完毕之后,就带了傅家两兄弟回家过年兼筹备自己的嫁妆。
穿了一件桂子绿交领瑞锦长袄裙的曾姑姑,端坐在红木玫瑰交椅上淡淡道:“我认识顾嬷嬷近二十年,知道她的心结,临死都难以释怀。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女人都要先爱自己才行。她年轻时就强势,可还是看不穿一个情字,就因为那男人留了几十两银子,就愧疚了那男人一辈子,真是作茧自缚愚不可及!”
宋知春暗暗感谢菩萨将曾姑姑送来,此时此刻就需要这样一位脑筋清楚的人对傅百善当头一棒,莫要纠缠在不可追的情感里不可自拔,要是真像顾嬷嬷一样自苦一生就遭了。
傅百善却是出乎众人想象的淡然和冷静,闻言只是端正站起敛衽为礼,“听说姑姑的婚事定在元月十八,日子是急了一些,不过人手足的话也不难。家中父亲不在,母亲将将病愈,弟弟们还小,若是不嫌弃我是守孝之人,请容我为姑姑操持此事!”
曾姑姑脸上就渐渐现出激赏之色,将小姑娘垂在颊边的一绺头发顺好,温声笑道:“顾嬷嬷膝下无子,有你为她守孝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这样至纯至孝的姑娘为我操持琐事,我求之不得!”
瞟了一眼如释重担的宋知春,曾姑姑嗤笑道:“多大点事儿,好似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若非感念魏勉的记挂,又想生个亲生的孩儿承欢膝下,这辈子清清静静的一个人也挺好!”
平日里端庄文静的曾姑姑忽然冒出这般乡间俚语,吐露如此惊人骇语,委实出乎众人意料。曾姑姑却丝毫不以为意,牵了傅百善的手向外走去,“我这边大概有两万两的银票,还有些从前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这些年从来没有细心归置过,你娘说你算筹上有绝活,就帮我重新登记造册吧!”
荔枝和莲雾相视一笑,连忙拔脚跟上。这一向姑娘行事越发稳重沉静,太太将手中的大部分事务都分派给了她,姑娘不论事物巨细,都处置得妥妥当当,虽然是头次总领这般大事,想来也难不倒她。
现下曾姑姑重返傅家,有这样一位即将上任的青州左卫三品指挥使的夫人在家中亲自坐镇,外面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也会收敛许多吧!
120.第一二零章 筹嫁
宋知春欣慰地望两人渐去的身影,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正在感叹间就见一对双生子紧紧围着自己。小五睁着一双大眼问道:“裴哥哥真的不当我姐夫了?在登州他每回过来吴太医家都要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呢!”
将两个儿子各自拍了一巴掌, 宋知春虎着脸道:“再不许提这个名字。是他重要, 还是你亲姐姐重要?”
小六素来比哥哥稳重一些,抬头问道:“其间是否有误会?娘你写信过来让我们吓了一大跳, 裴哥哥看着可不象会养外室的人!”
宋知春提起这件事也是无比堵心, “我也是想将这人叫过来臭骂一顿, 再将事情问个明白。是你姐姐不让,说事情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现在再来追究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 不过是徒留伤心和难堪罢了。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人要过他的日子,你姐姐也要过自己的日子!”
小五嘴里嚼了一块芝麻千层枣糕, 闻言不住点头,“是要找个让自个开心的人搭伙过日子, 咱家大姐姐当初在广州时,惦记她的人从增城排到番禺,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正厅上的另外两人齐齐转头看着他, 宋知春想不到一心只惦记吃喝的人会说出这般道理, 想来这段时日在吴家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也不枉当初丈夫费尽心思把孩子们送过去。
小六帮他把衣襟上的饼屑抹掉, 点头道:“是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 登州吴老太医和他的夫人就是如此, 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了, 却始终相亲相爱,遇事时有商有量。跟着吴夫人学艺的魏琪姐姐都说,日后她的夫婿若是象吴太医对吴夫人一半,她就死而无撼了!”
宋知春心里感动不已,看着行事明显老成了的两个儿子,不由泪盈于睫,“那好,咱们就瞪大眼睛,帮姐姐找个天下无双的好丈夫!”
母子三人在厅中一番鸿云壮志,曾姑姑却极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屋中一水的松木家具,只上了清漆,墙角摆放了三扇仕女扑蝶屏风,大案几上的松鹤名士瓶里还供奉了几枝腊梅,这房间和她在广州的房间颇为相似。虽说都不是名贵之物,处处却显露出质朴可爱。
傅百善有些羞赧,“我娘说姑姑身边没有什么亲人,我们二房也不怎么招亲戚待见,青州虽是故土也没什么人往来,要是姑姑不弃,不若将此处当作娘家。逢年过节之日可以回来小住几日,权当做多个散心小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