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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伸手拦着徐骄胡乱舞动的胳膊,蹲在地上问道:“是谁派你来刺杀徐直的?你跑这么快,前面大概有接应你的人吧?你等了这么久才下手,是不是看到船要到赤屿岛,不好跟你的主子交代了吧?”
卢四海紧闭了嘴巴一个字不吭。
裴青伸出两根手指紧紧钳制住卢四海的下颔,切齿怒道:“你一个小小的船上水手,有胆子干下这事,所为不过是钱财二字。只是现下你要搞明白,有银子也要有那个命去花。以你现在的伤势,我根本不用做什么,你就活不过三个时辰!”
卢四海本是个壮实的汉子,下巴被裴青揪住之后,竟然半点动弹不得。呜呜扭动了一会,才嗫嚅吐了几个字,“是,是我跟徐直有私怨,他总是看不起我,总是指使我去做这做那,我心里不舒服就想报复他……”
裴青俯下头眼角微微发红,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有私怨,就能弄到百金难求的毒物抹在匕首上?徐直是做了多大的孽,是烧了你的祖宅还是杀了你的老爹,你如此处心积虑只为私怨,说出来是糊弄小孩子呢,真是一派胡言!”
卢四海以头抢地连连喊冤,却是再不肯多说什么了。
徐直意外身死,原本的许多计划就要搁置。裴青心中生怒一时气得脸色铁青,欲要施加手段出来逼问,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有些不好动手脚。抬头望了傅百善一眼,就见她也悄悄摇了摇头以示不赞同。也是,灯笼铺子里老实巴交的老马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功夫利落的高手,这段事就不好抹煞过去,此时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曾闵秀无限爱怜地放下徐直的尸身,站起身子抚平裙子上的褶皱,走到一边捡起那支袭击男人后被丢弃在一边的匕首,在卢四海的手指上轻轻比划了几下。方柔声道:“我知道这刀子上抹了毒,却不知道抹了什么毒。我要是不小心切一根下来,不知道这毒在你身上几时才会发?”
俗话说惹谁都不能惹疯女人,卢四海的眼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正在寻思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耳边就听见一丝凌厉的风声,睁眼一看就见那匕首尖就正正扎在他的手指缝的中间。女人捂嘴笑了起来,眉眼里满是冶艳风情,红唇一张一合,“哎呀,怎么扎偏了,放心下回不会了!”纤长细腻的手抓住匕首,眼看又要狠狠地往下戳。
卢四海一惊,他自然知道那匕首上的毒物是何等厉害。他从那人的手中接过这物时,一时好奇就弄了条才出生几个月的小狗实验。没想到一刀下去,那狗双脚弹跳几息之间就死了,连流出来的血都是乌红的。
他看着那寒光烁烁的刀尖终于感到害怕,方才杀人时的胆子半点不剩。懦弱地缩了下身子,低声下气地颤声道:“我也不想的,是……,是二当家抓了我亲弟弟当质,说福泰号返航时听不到五爷的死讯,就把我弟弟的死讯亲自捎给我!”
曾闵秀眼眶里黑瞳猛地睁大,将手中匕首狠狠地扎进卢四海的大腿,厉声呵斥道:“你弟弟的性命在我眼里一钱不值,凭什么要让我男人给他让道。放心吧,你既然这么担心他,等我把人找到,定会亲自送他上路来陪你,让你们兄弟俩在阴曹地府里生生世世地相亲相爱。”
卢四海骇得肝胆俱裂,哆哆嗦嗦地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我已经说出了背后指使之人,你怎么……怎么还……”
天色已然阴暗,陡起的海风吹得女人的衣裙猎猎作响。
曾闵秀直起身子,举着尚在滴血的匕首,面如阴间的女罗刹,忽地莞尔低低一笑,“老祖宗都说过,这世上唯有女人和小人难养吗?你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我又没答应不杀你。我等了整整五年,这个男人才把我放在心坎上,结果让你一刀就给弄死了。呵呵,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报答你的这份大礼?”
卢四海左右张望,只看见甲板上的人都是一脸的漠然,只得倒撑着手掌不住后退。曾闵秀大步上前又是反手一击,男人的胳膊立时就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支棱着。紧接着又是一击,他的后背就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卢四海哀嚎连连,他从来没想到徐直身边这个看起来娇弱无害的女人,狠厉起来会这般歹毒。那每一记袭击都没有伤在要害,但是每一记都让人痛在心扉。这样下去,他没被毒死却先被痛死了。
男人终于大声惨叫起来,大腿和甲板摩擦的地方划出长长的一道污痕。曾闵秀紧紧撵在他的后边,仗着一股子狠劲一刀接一刀地乱戳。很快,那人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血葫芦,连声息都渐渐没了。
甲板上血迹斑斑直如修罗场,徐骄、傅满仓,宽叔和一众水手舵手都没有吱声,看着这个双目赤红难抑悲伤的女人泄愤。
傅百善伸手抓住了裴青的衣角,低声黯然道:“徐直虽算不上是个好人,对曾闵秀倒是不错,也难怪她一时失常。只是二当家邓南暗中使计杀了徐直,此时回赤屿岛只怕是个下下策!”
这段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破了裴青原本的计划,他沉思了一会道:“若是岛上的人知晓徐直已死,这些人包括你爹他们都不好从此处安然脱身。眼下只有将福泰号暂时停靠在此处,我立时传信回卫所,让那边派兵士过来接应。”
的确,本来大家顺利返回赤屿岛,有徐直压阵,傅满仓一行人与岛上没有冲突,借个道回中土是简单至极的一件事。可现在徐直死了,裴青的身份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怀疑,船上的人多且嘴杂,一切就充满了变数。要是有人将傅满仓一行人的底细稍稍透露给大当家毛东烈,这人为讨好倭国的怀良亲王,保不准还会做出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