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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细细品汤的傅百善连咳了好几声,一听将亲娘都抬了出来,心知这定是裴青的嘱咐。若说自己是个孙猴子,那宋知春就是如来佛祖。看了一眼丝毫未显怀的肚子,只觉未来的日子肯定再不能随心所欲了。
吃罢午饭,有婆子进来禀报说锣鼓巷的宋太太和教忠坊的方夫人来访。傅百善又惊又喜,自家亲娘和魏琪怎么走到了一处?来不及多想,忙趿拉着鞋子迎了出去。
魏琪向来是个不见外的,过了二道门就高声笑道:“你这个丫头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听说在贡院门口淮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纵马伤人,你一气之下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傅百善听了唬一跳,这都哪儿跟哪儿,再没想到事情被传成了这般模样。正想解释时就听亲娘在一旁淡然道:“淮安侯府的人仗势欺人闹市纵马狂奔,是个人都要指责她的不是。我宋知春的女儿把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世子夫人打了也就打了,他家还要找补回来不成?”
傅百善遇着这么一个行事彪悍的娘亲,只得抚额一叹。
魏琪兴奋得左看右看,涎脸挨着宋知春的肩膀道:“伯母,我也想当你的女儿。你不知道,我连青州都好久不敢回去了。我那个新进门的娘行坐都是条条款款,简直可以拿尺子去度量。幸好她嫁给我爹后不久我也出了门子,如若不然还知要受多少苦呢!”
魏琪的父亲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续娶的夫人曾绿萝,是傅百善从前的教习姑姑。最早是宫中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人,为人恪守礼义最重教条。傅百善小时为此吃了不少苦,待熟悉之后才知道曾姑姑其实也是个真性子的人。
魏琪想起去岁回了趟娘家,就见才两岁生的幼弟端正坐在桌前描红。那么一丁点的人,也无人监看就老实坐着,写着“天地洪荒”,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调皮得上梁揭瓦。她好心让这一对舅甥出去玩,反倒被幼弟义正言辞地一顿训斥,说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让她这个当长姐的简直无言以对。
宋知春母女让魏琪诙谐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想来曾姑姑遇到这么个行事佻脱的继女,怕也是无奈居多吧!
魏琪此行前来就是听说裴青前脚出任贡院巡查官,后脚就被言官弹劾一事,特特过来问个究竟的。家里人怕傅百善担心,这些个闹心事就没往面前说,没想到让魏琪一下了捅了出来。
傅百善看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一脸的如临大敌,连娘亲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不由好笑道:“不就是有了孩子吗,至于把我当成雪豆腐吗,家里这般大事我竟半点不知晓?”
魏琪话一出口就觉察了不对劲,旋即就跳了起来,“你有身孕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前一向得了两块上好的血竭,妇人用来补身子再好不过,回头我就叫人给你送了来。对了,这孩儿多大了?有三个月没有,胎里坐稳了吗?有些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没有……”
宋知春嘴巴张了张,见魏琪说个吧唧不停,女儿脸上也没有丝毫紧张不适,一颗悬着心终于落了地。心想,与其这样收着瞒着,反倒不如大方说出来。
魏琪讲了一摊儿女经后才后知觉地旧话重提,“我家方明德说了,裴师哥为人一贯谨慎仔细,怎么可能为了点银子就将夹带举子私下放入考场,那些人多半是以讹传讹。珍哥,你千不不要忧急!”
魏琪的父亲魏勉从前是裴青的上峰,更是他半个领路人,所以两者向来以师兄师妹相称。
傅百善凝神想了一会道:“我大堂兄傅念祖此次也有入考,裴大哥得知要出任贡院巡查官时,就即向礼部尚书温尚杰上了陈情。隔了一天后他见没有丝毫动静,就起了个心眼越级向首辅陈自庸禀报了此事,结果陈首铺回了几个字:毋须理会!难不成被言官弹劾的就是这件事吗?”
魏琪听了连连咋舌,“我还以为象裴师兄那样的闷罐性子会吃亏呢,原来他心中有数呢,难怪我家方明德说我瞎操心!”
其实宋知春也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一大早就过来看看。听到女婿处置得当,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抬头笑道:“今个是初一,左右我们娘几个无事,就到圆恩寺吃斋饭吧,也让佛祖保佑你们身子康健万事随心!”
傅百善正是好吃的时候闻言连连点头,魏琪更是无有不应的,转头叫了贴身的仆妇回教忠坊把婆母和儿子都接来一道。在她看来佛寺里听禅吃斋,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半个时辰后仆妇们带话,方家老太太说年岁大了不愿出门,却把魏琪的儿子信哥儿送了过来。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活泼且好动。乳母嬷嬷是个老实妇人,生怕孩子胡闹冲撞了人,一直在身边小心护着。
魏琪故意引着儿子说话,问傅百善肚子里头是弟弟是妹妹?哥儿睁着黑葡萄一样纯净的大眼道:“是妹妹!”
魏琪听了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咱俩这亲家就是老天注定的,你及笄时我送你的那套头面可千万要传给你女儿我媳妇儿,要不然我就让我儿子直接住到你家来!”
傅百善啼笑皆非,这肚子里还没有最终确定消息呢,就急吼吼地被人定下了,还言之凿凿地说是闺女,这事也只有魏琪做得出来!
圆恩寺是京城富贵家的女眷尤其爱去之地,古树参天清净悠然。寺里的主持也都是得道的高僧,讲起法来诙谐有趣意境颇深,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便成了京城贵妇们的聚首游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