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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年轻人早就骇破了胆子, 不等杖笞加身就主动招了。他们一个家里开了饭庄,一个家里开了绸缎庄, 都是家境殷实的富户。因为同在书院里读书, 平日里最喜与宣平侯世子这样有身份的世家子弟结交来往。赵央也喜欢被人捧着供着, 所以几人在一起时尽是称兄道弟。
前些日子赵央许给他们一人五百两, 说有个无赖之人讹上赵家, 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谋夺他的世子之位。这两人本是平民出身,阿谀奉承赵央都来不及,听得这话后就自以为窥得了豪门内宅的陈年密事, 立刻义愤填膺主动要求帮忙。三人合计一番后, 回到家中就把奴才召集过来如此这般一阵吩咐。
饭庄和绸缎庄本就是人来人往消息聚集之地, 赵央自身还是有几分头脑, 选择这两人也是事先想好的。于是, 京卫司小旗卫慈云贪慕富贵冒认生父一事,经过有心人的口耳相传添油加醋之后就变得越发有鼻子有眼。
看热闹的人听到这时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冒认生父, 分明是宣平侯如今的儿子赵央怕前头原配所出的嫡子上门来认父, 才抢先布置下种种手段,意图先坏了人家的名声。做到这步还不够, 还言之凿凿说人家的亲娘品行不端。却没想到踢到铁板认错了人, 京卫司小旗卫慈云根本不是宣平侯的大儿子, 人家母亲真实的身份竟是当年战死宁远关将士的遗孀。
二十多年前的当年那场惨烈战事因为太过遥远只怕没有几个记得了,但是宁远关英烈的棺椁在城外停留时,铺天盖日的白幡和纸钱,连皇帝都带了朝堂重臣前去祭拜上香,场中有些上了点年岁的人还是晓得的。再一细看兰氏的形容举止,心里都先信了七分。
此时就有人心里暗自嘀咕,既然京卫司小旗卫慈云不是宣平侯府的大公子,那么真正的那位世子爷又在哪里?
赵江源脸上又疼又辣,先时他只是猜测赵央因为心怀不满做了一两件小事出出气,即便事涉其中也无伤大雅,没想到转眼就被揭穿他在其中所做的种种手脚。那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是老字号日昇昌银庄所出,在庄里是有存根的,拿过去一问就知道始末。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大罗金仙来也翻不了案了。
他头眼发花勉强定定神后道:“即是犬子的过错,可容赵某回府把他问清了再来回话?”
大理寺正就满面同情地望过来一眼,这赵央才将白家公子打得半身不遂,眼下又好死不死地招惹了京卫司的人。要知道京卫司是拱卫京城安全的重要喉舌,隶属十二司之一。这十二司向来同气连枝,你惹了京卫司就如同惹了个巨大的马蜂窝,这真是坑爹的好儿子啊!
他想了一下才双手一摆无能为力道:“此事既然涉及京卫司将士被人构陷,朝中又有数名御史风闻上奏弹劾,那么就不是一家一户的小事了。此事非同小可,裴指挥使作为京卫司的主官已经俱表送往宫中了。您若是有门路不妨快些进宫想想法子,如若不然……”
赵江源猛地抬起头,就见那个孩子和卫慈云一左一右地扶起兰氏,三人穿过人群慢慢地走远了。不管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在他们经过的时候都恭敬地让开了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张惶,忽然无比清楚地认知到,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城西,宣平侯府。
两个穿着俏丽的丫头正在打扇,凉风从扇下徐徐传来,花厅当中秋氏母子却是如坐针毡,不时起身焦急地张望着消息。
秋氏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本来都安排得好好的,几方使力之下先把那叫卫慈云的名声搞臭再说。即便彼时他拿出自己是宣平侯府大公子的确切证据,又有谁会认真相信?这招釜底抽薪看似简单粗暴,却是最直接了当的手法。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
当年她委委屈屈地成了表哥见不得人的外室,一日复一日地小心谨慎曲意逢迎,终于把宣平侯赵江源的一颗心牢牢地拢在手心。但是看着膝下的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只有男人的宠爱又怎么够?所以就是这般破釜沉舟,在被纳为平妻的婚宴上拼着性命不要让侯府嫡公子百口莫辩。赵江源匆匆赶来,当场就下重手将那孩子打得半死。
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裴氏那个蠢女人为了儿子,竟然争一时之气自请下堂。心高气傲的赵江源是个顺毛摸的人哪里会服这个软,两人话赶话就立刻写了休书,还令仆从将裴氏母子立刻赶出赵家。既然走都走了,这么多年过去又回来做什么?
所以,就莫怪我再次心狠手辣!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流言越来越难听,几个御史已经联名弹劾卫慈云人品有瑕修身不正。眼看事情一步步接近成功,却有妇人到大理寺喊冤,一纸诉状状告宣平侯毁人清誉夺人子嗣。秋氏想起赵江源接过衙差的传票时,眼里那份震惊和愤怒,心里就不免有些心虚。
赵央挨挨擦擦地挤过来,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就算父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又怎么样,京城这么大人这么多,他们查得出是我安排得吗?再说那卫慈云母子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他们好意思顶着粪水进门来,娘你就挺直腰杆让那裴氏在你面前立妾室的规矩,如今你才是正经的侯夫人!”
赵雪手里抓着湘妃泥金细纱团扇,用力地搧了几下后焦急道:“不知爹爹怎么去这么久,哥哥你再多派几个奴才出去打听消息。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大理寺那边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