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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遇到再大的波折,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
官媒按着先前约好的时辰送来了白家的聘礼单子,赵江源实在没有精神细看,草草翻过一遍后就交付给了仆妇吩咐道:“拿去内院给秋氏裁夺,聘礼里东西都是要随着新人返回夫家的。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拟一个清单过来我会看着办!”
官媒借着喝茶的工夫竖着耳朵听着,果见那个仆妇接了礼单老老实实地进了内院。心想外面的传言果然没有错,这秋氏纵着儿子惹下泼天大祸被剥夺了内院的管理职权,如今只在女儿的嫁妆上还说得上两句话。其实男人的心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说翻脸就翻脸。稀奇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妾他也把你当妻。厌弃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妻他也敢把你当成妾。
过了一会儿,仆妇出来奉上一叠纸道:“这是秋夫人原先就拟好的草册子,说小姐出门子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已经写了几样需要紧急置办的,让侯爷先看着找人去采买。白家定下的日子太紧了,也不知道赶得上趟不?”
赶不上趟正好,官媒眼珠子一转就极和善地劝道:“白家向来是诗书传家名声清正,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家也是诚心诚意地想早日结亲。不如您把这个草册子给我,就说是您府上姑娘的正式嫁妆。您家再慢慢填补,多一点少一点白家人不会计较的。”
两姓之好讲究的就是媒妁之言,哪里有不计较聘礼嫁妆多寡的人家呢?为了女儿日后在婆家过得舒坦直得起腰杆子,这个嫁妆单子可以说是要更改无数遍,才会小心又小心地交付媒人。更有讲究的人家,还会在官府里存一份嫁妆册子备查,以防日后嫁娶双方因事由起纠纷。
但是赵江源将将从云南回京不久,以为京中娶媳嫁女的风俗就是这般不看中钱财。心想白家果然是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家,儿子赵央那般不争气惹下事端,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帮他妹妹寻到一副好姻缘。于是,他也没有多问就将手中的草册子递了过去。
官媒笑嘻嘻地接过草册子,心头却暗暗撇嘴,就这么一个处事糊里糊涂的人,难怪教出那样混账的儿子。想来这家的姑娘也不外如是,也怪不得白家许下重金让自己悄悄谋划此事。看着煊煊赫赫的富贵人家,儿女不争气就是挣下金山银山一样也得败得精光。
宣平侯府总管赵全进门时正巧看见官媒出门,两人略略颔首错身而过。
赵江源一见他进来连忙站起身问道:“怎么样,见着人没有?他把东西收了吗?前次我想他刚成亲不久,手头肯定不宽裕就给了五千两银子,结果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这次我给他的女孩儿置办了一些玩具布偶,是给我亲孙女的,他总没有法子拒绝了吧!”
赵全一脸苦笑,“小的趁街面上人少的时候去的,痞着一张老脸不要,那门子倒是让我进了门。然后就见到了咱家的少夫人,真真是又气派又和气的一位好主子。客客气气地跟我说,她是个妇道人家,丈夫出京公干不在家实在不好受外人的礼。两家的事情她也略知道一些,但是实在不敢擅自做主,最后小的无法只好回来禀报您!”
赵江源一脸的沮丧,“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也知道这位傅乡君是个奇女子,因为辅佐父兄立下功劳,实打实地是自己挣下的封号。她的父亲对七符有养育大恩,难怪这孩子到现在都不肯认我!”
赵全想起今日所闻所见心里连连慨叹,小小的院落精致整齐,往来的仆妇小厮谦逊有度,没有一个胡乱东张西望。那位傅乡君举止做派真真是大家子出身,说话温言细语却让人反驳不了半分。这样的女子若是当了宣平侯府的主母,只怕府里还要兴旺上数十年。
眼见天色渐渐入黑,赵全便低声劝道:“央哥被革除了功名,整日只晓得躲在屋子里喝闷酒,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眼看就要废了。要小的说扶不起来就算了,您再不好生趁这个机会把大公子的心给暖回来,日后只怕那边更不会回头!”
赵江源心乱如麻也是想到这点,终于下定决心缓缓点头道:“等将赵雪嫁出去,我就焚香沐浴敬告祖宗,将……那孩子的名字重新誊写入族谱,再向朝廷向皇上为他请封世子。那傅家人对他再好,能给他一个现成的爵位吗?”
现成的爵位也要有人稀罕才行,那傅乡君看着和气却绝不是一个肯为富贵荣华折腰的人。赵全心下微微觉得不妥,但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平安胡同,裴宅。
只穿了一身家常细棉布衫的裴青半散着头发靠在扶手椅上,傅百善在他身后拿了一把玉梳子给他梳理头发。蓝底织了五彩太平有鱼的地毯上,要满一岁的小妞妞极稳当地坐在上头,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里的银铃铛。
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下,金黄的余晖撒在书房的各个角落。铃铛不时发出浅浅的声音,小妞妞就举着放在眼前细看,过得一会又胡乱摇一下,一个人玩得自得其乐。梳子轻轻刮蹭着头皮,裴青极舒服地半睁着眼睛忽地笑道:“珍哥,我时常觉得我是在做梦,有你有孩子,可不就跟梦里头一样!”
傅百善闻言就狠掐了他一下,低声啐道:“是谁一大中午闯进来扰了我的午睡,浑身上下尽是汗水和尘土,还拉着我跟你疯闹。幸好我爹娘没在这边,要不然你让我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