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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平看她一直在掀开帐帘眺望远处,似有心事,小心地问:“小姐,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杨末把帘子放下:“没有,一切正常。靖平,你留意好远处的动静,等爹爹过来了,咱俩也得趁乱脱身。”
靖平耳力过人,学过循迹刺探之术。他用一个喇叭形下大上小的铜圈扣在地上,能听到数里外的响动。七郎走了约半个时辰,靖平听到了声音:“小姐,东南向有马蹄声,大约在三里外。”
杨末喜道:“那一定是爹爹的人马!爹爹很快就要到了!”
靖平摆摆手示意她噤声,又仔细听了片刻:“东面好像也有,大约五六里;东南面远处还有一拨,大概……不行,近处的声音太大了,把远处都盖住了,我分辨不出来。”
如果近处那拨是爹爹的人马,远处的很可能是慕容筹发现爹爹向北突围的意图而跟上的追兵,而东面的则可能是包抄围堵的第三路人马。“只要他们都比爹爹远,爹爹先过了这个山口胜算就大了!”
纵马疾驰,三里路不过须臾。很快杨末也能听见隆隆的马蹄声,营地内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准备拦截。她跑出帐外,拓跋竑早有准备,士兵们早已就位等候,剑拔弩张;临时调动的军士也有条不紊,听他的命令往各处增援。
靖平道:“这个拓跋竑,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如果不是早有消息,大将军也看不出来他会诈败吧?”
杨末却觉得不对,如果只是虚晃一枪把对方让过去,拓跋竑未免也太认真了些。
杨公的队伍已到关口。山口仅三四丈宽,布满各种陷阱路障。两边山坡上早已准备好投石、火油、弓箭手,一时滚石巨木箭雨横发,齐向山下扑去。好在杨公料到拓跋竑就算佯败也必有当头一击,只派少数人马在前,遇袭立刻撤退,伤亡不大。后有追兵,情势危急,待拓跋竑的第一波阵势过去,谷下人马立刻向山口发起进攻。
杨末只能留在营地中观望,山头火光熊熊嚣声震天,可见战况激烈。她心急如焚:“拓跋竑怎么还不撤退放人?后面的追兵还有多远?”
靖平回道:“现在太吵了,我也听不出来。”
山谷一共只有十多里,追兵就算后知后觉,最多也只需要半刻钟就能从东南驰援西北。何况北面还有鲜卑大营,这么近的距离,两军交战很快就会惊动大营里的人,届时前后夹击,爹爹的一万人马如何抵挡?
正自心焦,山坡上发出一声锐啸,有人向空中发了信号弹。这下就算大营事先未觉,看到信号也会立刻派兵增援。爹爹突围的希望,就寄托在这短短五里路拖延的时间上。
杨末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山坡去找拓跋竑。拓跋竑亲自在山头督战,正杀得热血沸腾,毫无撤退的意思。她冲过去质问:“拓跋将军!元帅的命令你为何不执行?已经抵挡很久可以撤了,吴军必不起疑!”
拓跋竑嗤道:“我又不是打不过杨令猷,为什么要放他过去让后面的人捡便宜?我这就把他解决了,这个头功就是我拓跋竑的!看到时候太子和慕容筹还有何话好说!”
杨末没想到他居然敢违抗慕容筹的命令,急道:“元帅的军令何敢不从?万一吴军退回谷中,今日计策就要功亏一篑!”
拓跋竑道:“军令是军令,临场作战当然要随机应变。本将军自有主张,要你一个小小斥候指手画脚?”
杨末还想再辩,被拓跋竑一脚踹开。拓跋竑出脚迅捷如电,她竟然没能避开,一直滚到坡下被靖平接住才停下。拓跋竑脱去上衣,坦胸擂响战鼓,看样子是不准备放过杨公了。
靖平怒上心头:“我这就上去把拓跋竑杀了,他们没了主将,大将军或许能突过来!”
杨末拦住他道:“拓跋竑武艺非凡,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就算杀了还有副将,反而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奸细,更不会放爹爹过来。”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被火光照亮的战场,“靖平,我看将士多在山上远攻,最下面人最少,栅栏那里只有几十个人。你敢不敢跟我下去偷袭,打开栅栏让爹爹冲过来?”
靖平拍胸脯道:“小姐敢做的事,靖平有什么不敢?上次我一个人杀了十几个鲜卑兵,毫发无伤!咱们两人加起来,杀他二三十个不在话下!”
杨末豪情满腹:“好!靖平,你我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靖平的声音却低下去:“能与小姐同死……是靖平的福分。”
杨末从鲜卑军的兵器架上取了盾牌、长枪、阔刀等物,两人各带了数件兵器。靖平道:“小姐,你轻功好,你先冲到前面去开栅栏,我在后头掩护你。”
两人潜行至山口栅栏处,吴军离此尚有一段距离,守卫栅栏的几十个人等了很久未见敌军,已有些懈怠。靖平突入人群,长刀过处,顿时有三四人身首异处。山上嚣声正隆,一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变故,被靖平和杨末一直突到栅栏边。
阻截的栅栏用整棵樟树做成,上端削尖,又硬又沉,平时也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抬起挪动。而山口这样的栅栏,一共有十层二三十架。杨末试了试,她一个人根本没法抬起来。后面靖平一人挡住十几个鲜卑士兵,也无暇分|身来帮她。
有这些栅栏在,爹爹的马根本无法过来。她咬一咬牙,蹲下身硬推栅栏。地面一层浮土,栅栏竟被她推动,缓缓移开空出一条通道来。她把第一层两架栅栏推到两边,背后已经出了一层汗,双臂是用力过度的酸疼,但还剩下九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