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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大事也许会的,比如燕王纳妃大婚了,淑妃添了孙子孙女升级做祖母了……她最多也只能知道这些了。
那种痛和家人分离天各一方完全不同。亲人再也见不到了,她会思念会神伤,但是血浓于水,时间久了伤心淡了,骨肉亲情却不会消失;除了亲人以外,兆言就是她在洛阳最牵挂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如此薄弱,儿时亲密的玩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不见,最后是不是连长相都会想不起来了?
心头猛然揪紧的钝痛,她一下坐了起来。
红缨睡在纱橱外的踏床上,听见动静也醒了:“小姐,你还没睡着吗?”
杨末捂着心口坐了一会儿,问:“红缨,你来我家有多久了?”
红缨默默数了数:“我记得是过完端午来的,嫂子送我过来,还塞给我两个咸鸭蛋。往年我们家可吃不起咸鸭蛋,嫂子特意给我买的……到今年五月就整整八年了。”
“八年了……”杨末喃喃道,“红缨,你想家里人么?”
红缨说:“想,也不想。家里太穷了,哥哥还经常打我,到了这里有吃有穿,还有靖平哥……有时会想想嫂子,她对我算不错,至少比哥哥强;还有隔壁的阿牛哥……”
“阿牛哥?”
“嗯,小时候老在一块儿玩的,比我大两岁,他爹老说长大了要我做他家的媳妇儿。”红缨轻轻笑了起来,“可惜我后来喜欢靖平哥,觉得他长得威武好看、武功又好,渐渐就把阿牛哥忘了。现在想想还是阿牛哥对我好,他小时候就说过要娶我,绝不会像靖平哥这样,哼。”
大不了我长大娶你就是了!
杨末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话,她猛地掀开被子站起身。
红缨在橱外也爬起来:“小姐,怎么啦?”
杨末却突兀地问:“明天白天有什么安排吗?”
红缨道:“没有,早两天全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就在家里歇着,后天事情才多。”
杨末道:“那你早点起来替我准备准备,我要进宫。”
“进宫?明天?”红缨诧异道,“怎么想起这个时候进宫呢,太着急了。就剩最后一天,不留在家中陪老夫人么?”
“我就去半天,下午回来陪娘亲。”杨末顿了一顿,“淑妃……以后也见不到了,临走应该去道个别的,不是吗?”
☆、第十章望远行3
杨末自从封了公主就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一早起来赶往宫城,抵达淑妃居住的明元殿外才不过破晓日出时分。谁知竟还有人来得比她更早,一顶油壁小辇停在宫城夹道中,辇上下来一名身着水绿春衫的少女。
少女身形灵动,下辇时情不自禁地蹦跳了两步,随后似乎想起自己身处禁宫要端庄守礼,收住步子抬头挺胸,双手交握在身前,步幅放慢了一半缓缓前行。
这一幕正好落入杨末眼中,看得她不由失笑。那名少女正是吟芳的妹妹杜茉香,她一转头发现了杨末,看到熟人喜形于色,但还是忍住了,仪态端庄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对她行礼:“公主金安。”
吟芳年初二就回了娘家,至今未归,杨末临走前怕是碰不上了,就问茉香:“你姐姐可还好?”
茉香垂下眼点点头:“姐姐一切安好,这段时间陪着母亲,两人精神都好多了。”
吟芳和六郎七郎兄弟俩的纠葛就算没告诉旁人,最亲近的母亲妹妹肯定知道了。杨末听说六嫂安好就放了心,和她寒暄了一阵,问:“你也是来向淑妃请安的?”
茉香道:“我本来过完年就该进宫来学习礼仪,但淑妃体恤入微,我母亲身体不好,她允许我继续在家侍奉,隔日进宫一次。”
这么一说杨末想起来了,新年入宫时淑妃提起过,兆言过完年就十六岁了,妃子和两名孺人也都同岁,后年就可完婚,该把三名少女接进宫教导了。未来的燕王妃姓苏,是吏部尚书苏恽的侄女,与淑妃身边的女官苏妙容也是亲戚。苏家是洛阳名门望族,家世非茉香可比。
杨末道:“那你可得上点心了,那位苏小姐已经住进明元殿了吧?”
茉香却撇撇嘴:“孺人本来也没法和正妃比,需要学的东西少多了。再说学再多有什么用?燕王殿下也不喜欢我们。”
杨末想起昨天红缨说兆言因为选妃的事触怒淑妃被禁足,不由问:“还没成亲呢,怎么这么说?”
茉香气鼓鼓地说:“但凡有半分欢喜,也不会对淑妃说出那种话来,他就差把我们全赶回家了!淑妃多大度的人,也被他气得发了火,罚他禁足三月、抄三百遍《孝经》都算轻的了!”
杨末小心地问:“燕王对淑妃……说什么不敬的话啦?”
茉香舒了两口气平定心绪,低声道:“我觉得,殿下心里肯定是有人了,不然怎么会跟淑妃说什么‘愿得一人心’,还想把亲事退掉不肯成婚……八小姐,公主,我听说你和殿下从小在一会儿,跟他最要好,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哪家的姑娘呀?”
杨末有点意外兼尴尬:“啊?这……我是他姨母,他哪会跟长辈说这种事情。而且这两年我都不在洛阳,也不知道他跟谁来往了。前几年年纪还小,一点苗头都没有……”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好像空落落的。一转眼沈兆言这家伙都十六岁了,变了声音、长了胡须,在她为父守孝的这两年里,他都有自己中意的姑娘了。小时候他就说过,不想三妻四妾耽误众多女子,只想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没想到他还真当回事了,到现在还惦记着。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好运气令他情有独钟,想来还有点不忿,有种养大了儿子便宜了别人的失落感。不过就算他不喜欢淑妃给他选的妻妾而喜欢别家姑娘,可以好好跟淑妃说,淑妃又不是不通情理,怎么会闹到被禁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