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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摸着手背上的小肿块都消下去了,有一处大的着实冻狠了,颖坤道:“这个没办法了,回去赶紧找大夫涂上药膏,希望不会发作出来。陛下觉得痒不痒?”
过了许久不听他回答,颖坤抬头看他,他才含糊吐出一个字:“痒……”
“冻疮冷了会痛,热了会痒,陛下稍微忍一忍,万一挠破只会更严重。”她摸着他的手已经自己热起来了,放开去看他的耳朵,“耳朵上呢,有没有冻伤发痒?”
兆言看着她不语。
耳朵她不方便动手了,举起手比了比:“陛下就像我刚才那样,自己把耳廓揉一揉。”
他双手扶在膝上端坐不动,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样:“朕不会。”
颖坤拿他没有办法,看他双耳泛着紫红,显然也冻得不轻,又不忍心放着不管,谢罪道:“陛下恕臣僭越。”上前去一边一个捏住他的耳廓。
在屋里呆了这么会儿,旁边有火烤着,身上早已活泛过来,耳朵烧上了面火,比双手还要热烫。颖坤刚刚摸过雪,自己不觉得,其实手指还是冰凉的,碰到他耳朵上,明显觉得他惊悸地一颤。
她把手缩回来放到嘴边呵了呵气,从他耳廓上端边揉边捏一路摸下去。他的耳垂比一般人要大一些,据说耳大是富贵之相,传闻刘备就是双耳垂肩。小时候有相士入宫,看到年幼的燕王,夸赞他将来必有大富贵,还因此惹得贵妃不快。
颖坤捏着他的耳垂,似乎比她的食指指尖还要大一圈,她两指一搓,将耳垂绕了一个圈,想摸清楚边缘有没有冻伤的硬块,兆言却突然轻哼了一声。
颖坤连忙撒手:“臣弄疼陛下了?”看他耳根泛红,许是被她扯痛了,凑上去想看个仔细。
腰间忽然一紧,她本是半蹲在他面前,被他双手一带就失了重心,直扑到他怀里,紧接着背后就叫他双臂紧紧箍住了,半分动弹不得。颖坤对他早有戒心,把头一偏,他的吻就落在她腮边,沿着她的下颌急躁地去寻她双唇。
“陛下……”颖坤挣扎了两下未能挣开,又不能真对他下重手,左右躲避不及,面颊鼻尖眼睑都被他细碎地吻过,凌乱呼吸拂在她脸上,连自己也跟着失了方寸。她心中烦乱,举起手往面前一挡,加重了语气:“陛下!我的丈夫还在外面看着呢!”
兆言终于停下,隔着她的双手,气息尚自不稳,语调却已冷了下来:“你的丈夫?哼!心里只有儿女私念夫妇之情,难怪大敌当前都能忘了国家大义!他是鲜卑的太子,杀你父兄的凶手,你却只记得他是你丈夫?”
颖坤后悔不该提起咸福,一说到咸福,不但兆言恼怒,她自己心里也气苦难言,出口的话就有些冲:“那陛下希望我怎么做?一边要顾着国家大义委曲求全嫁给杀父仇人,一边又要顾着国家大义不能对自己的夫婿有半分怀念,左右都是国家大义!我的心又不是木头匣子,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兆言沉默片刻,把她挡在面上的手拿下来,就势握在手里,搂住她的手臂仍然未松:“你的心为他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了?”
她仰头望着他,喉间哽咽无法回答。
“那你就不能为我打开吗?”
四目相对,咫尺之隔,他眼底的任何一点波动暗涌都看得清清楚楚。颖坤当然看得出来那里面的情意,就像映在他眼睛里跳动的火光,随时都要奔突满溢出来。她忽然觉得难以负荷,久蹲的双腿麻木虚软支撑不住,她从他怀里慢慢滑了下去,一下跌坐在地上。
心是一只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
她自己一个人来看咸福,即使回忆过去也并不觉得哀伤;但是在兆言面前,他只要提起任何一点与咸福有关的话头,往事就会像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他打开的不是封印的回忆,而是情感的闸门。
咸福的那只匣子已经合上了,兆言的这只却才刚刚打开——或者,其实这只一早就悄悄存在了,现在只是重新打开而已;又或者,它们本来就是同一只,所以才会相互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坐在他脚边,恍惚地摇了摇头。
兆言却以为她是回答他刚才的问话,不禁怒上心头:“他有什么好,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他杀了你爹,你四个哥哥,不顾你的伤痛处境以威势逼迫先帝许嫁,这些都算了。可是他有没有好好待你,有没有保护好你?堂堂太子储君被权臣奸佞一壶毒酒灌死,自身难保,他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吴国人在鲜卑举步维艰,随时都会丧命?他在地下看到你这些年孤苦伶仃、年华消逝,有没有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他,你大可以嫁得圆圆满满,何至于受这么多苦?”
他说得又急又快,一口气全都宣泄出来。其实还有更多的没说完,要不是宇文徕抢在他前面横插一脚,末儿怎么会变成他的姑母,他又何至于和她惜缘错过,落到今日这等局面?
颖坤捂着心口摇头道:“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早就想说了!”积蓄多年的忿怨懊悔尽数涌上心头,“末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坚定心意,赶在先帝和你结拜之前聘你为妃。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也不敢……我提议你以燕王妃之由拒绝宇文徕求亲,不是乱出主意,更不是和你玩笑,我是当真的。这个心愿我从十三岁时就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