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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言到了离宫后经常和颖坤过招强身,虽然玩闹的性质居多,剑招倒是练得很熟了。他起初只用招式不运内力,但是这小姑娘果然如颖坤所说,还挺有两下子。他暗暗运了劲力,手下丝毫不敢懈怠,过了五六十招,才凭借身长和兵器的优势险胜她一筹。
胜负一分,杨显立刻收招退开,对他抱拳一揖:“臣女甘拜下风。”
兆言看她的神情毫无甘拜下风的诚意,倒有几分“终于糊弄过去可以交差了”的敷衍。他把剑换到左手挽了个剑花,又换回右手去:“我若用左手使剑,只怕连一半的功夫都施展不出来。你既然生来惯用左手,为何非要强扭逼迫自己用右手,岂不是自削其力?来,换左手试试看,让朕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领。”
杨显露出为难的表情。
兆言笑道:“小小年纪,就懂得韬光养晦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娘亲的。你每天都只用右手练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换回左手的真正实力吗?”
不管他说什么,杨显都是那副兴致缺缺不为所动的神色:“这个我当然心里有数。还是点到即止?”
“对,点到即止。”
点到……
当啷一声,兆言的精钢剑脱手落地,他弯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虎口裂了,满手鲜血。
好一个点到即止……
杨显没想到自己还是一出手就伤了他,将手中铁棍就地一插,追上来捏住他出血的伤口。小姑娘沉着冷静,按住手上经脉穴位止血,一边掏出汗巾替他包扎。
兆言看着她忧心关切的眼神和拧起的小眉尖,这么小的人儿像个大人似的临危不乱,心头一阵发软,唇角忍不住向上弯起,愈发觉得,她和她的母亲还真是如出一辙。
但是眼睛往她身边一瞄,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根手腕粗的空心铁棍,被她随手往地上一掷,居然就插进地里去了,深及盈尺。
关键是,地上铺的是青砖,不是泥土……
难怪颖坤怕她失手伤人,这力道他也怕啊!才十岁的小姑娘,怎么生出来的,真的是他们俩亲生的吗!
场外的齐进很快也赶过来,看到皇帝满手的血免不了又一惊一乍大呼小叫。两人送他回寝宫,召来御医仔细检查,重新清洗包扎。御医还问:“陛下是如何受的伤?怎么虎口能裂这么长的口子?”
杨显歉疚地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小女孩娇怯的姿态。兆言笑了笑道:“朕舞剑时不小心,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御医退下,她立刻跪下请罪道:“臣女鲁莽失手,请陛下责罚!”
兆言托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明明就是年幼女童的手臂,比晋阳略结实,但也纤细柔软娇嫩,怎么会有那样惊人的蕴力?
这么近地仔细打量她,倒是看出与平时远观的些许不同来。小姑娘的五官格外精致,仿若描画,简直找不出任何缺点;但是第一次见她却并不觉得起眼,也许是自家女儿越看越漂亮的缘故?
他看四下无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显儿,私底下你不用对我这么客套拘礼。你知不知道,其实咱们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是你的……那个……嗯?”他不确信颖坤是否告诉过她,没有明说。
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知道,明面上你算我表哥,其实是我爹。”
小姑娘说得这么直白,反而是他有点尴尬了:“你娘都告诉你了?”
“这还看不出来吗?”杨显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这孩子真是让人……难以驾驭。
晚上颖坤回来,兆言跟她说起这事,啧啧称奇:“‘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这等武艺臂力只在传闻中听过,军中能拉三石弓的力士也未必能举剑破石,这么小的孩子,也太不合常理了,她真的是我生出来的?”
颖坤斜眼睨他:“什么意思?”
兆言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我这稀松平常的武学资质,能生出如此天赋异禀的女儿,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颖坤轻哼了一声:“也不是无迹可寻,听说我曾祖就是天生神力,曾举起五百斤重的巨鼎破门而出,解救高祖于围困之中,隔了数代传到显儿身上而已。”
兆言连声道:“是是是,隔代相传嘛,你看显儿的容貌长得也不像你我,反而像她祖母和外婆。”
他越想越觉得杨显的相貌就像杨老夫人和刘昭仪捏合在一起,但是奇怪的是,这两人明明都是姿容艳绝的美人,杨显的五官也长得有如精雕细琢而成,怎么她身上就没有一点点小美人坯子的意思?
他疑惑道:“末儿,你觉得咱们家显儿长得漂亮吗?”
颖坤高深莫测地一笑:“显儿只是不爱笑,她笑起来……哪天你看见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兆言也回想起来,来燕州这么久了,小姑娘总是正儿八经地板着个脸,从来没见她笑过,所以更让人觉得她不像寻常的小女孩。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已经够古怪了,结果生个女儿还青出于蓝。”
颖坤挑起眉,拖长音调:“我很古怪?”
兆言立刻改口:“古怪就是……古灵精怪、与众不同的意思嘛,所以我才不屑那些庸脂俗粉,一颗心全都挂在你身上,是不是?”他抱着她腻腻歪歪地讨好,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可惜啊,像我这么慧眼独具的男人不好找,以后显儿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配得上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