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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说过?”他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你的意思是我跟孩子可以随时离开?”
“三岁之后,孩子必须回王府。”因为三岁起,孩子便要接受各种教导。
“庶出的也要这样?”他们家的嫡庶不是很严明的吗?对庶出的男丁还有这么严格的要求?
“对。”都是他的儿子,没有两种待遇。
白卿看着儿子暗暗叹息,你让阿娘今后怎么办呢?看看你这个爹爹,再看你们李家那栋大宅院,繁华背后是多少鬼哭狼嚎的争斗,哪一天才是个头啊,“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住在这儿吧?”没满月,产妇应该忌出门才对。
“你不是嫌家里乱嘛,想住就住吧,不过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知道她担心被掺和到西平的争斗里。
白卿静静看着他把自己的双手握在手心,良久之后,抬眼问他:“跟天下人作对,不累吗?”他似乎总喜欢逆流而上,跟所有人作对。
“你的话反了。”是天下人要跟他作对,他走得方向没错。朝代更替,分合轮回,都是不可逆的,只是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而已。
“……”无话可说,只能失笑,这男人确实很自信,“对了,白致远现在怎么样?”自从离开京城,她就再没跟他联系过。
“很好。”只有两个字,不愿意多聊其他男人。
“他什么时候可以回芽城?”白致远跟她不一样,还有很多亲朋好友等着他回去。
“可以回去的时候,我会放他回去。”说了等于没说。
静默——
这就是他们俩心平气和的谈话,可最后的最后,还是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不过——现在与以前的不同是,静默的时间可以由孩子的啼哭来填补,刚入睡没多会儿的小家伙再次醒了,先是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半天之后皱起鼻子哭了起来——他饿了。
昨天找来的奶娘被老王妃退了回去,说是嫌手脚太粗笨,新的要明天中午才到,所以孩子的喂养暂时还是由白卿自己来。
这是个很尴尬的场面——因为要当着他的面喂食孩子。
好在身上披了条披肩,可以挡去这让人尴尬的细节……
只是初为人母,总有些适应不了的东西,比如孩子吸吮造成的肿胀疼痛,那疼是可以一直延伸到脚趾尖的,可又不能因为疼就不给他吃。
忍耐,是为人母第一件要学会的良好品德。
李伯仲当然不会因为她的不自在就转开视线,看着她半天,最后伸手把她的衣服拉得严丝合缝,并顺手抱过儿子——有奶娘,她怎么还要自己喂?明明疼的难受,又何必这么做。
“奶娘明天才来。”白卿拽住他的衣襟,估计他是打算把儿子抱给奶娘喂食。
小家伙在父亲手里哭得电闪雷鸣,刚吃到一半被人打断,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给我吧。”从他手里接过儿子,轻声哄着。
小家伙一听到母亲的心跳声,电闪雷鸣霎时变成了闷雷,闭着眼哼哼两声后,继续填他的小肚子去了。
至于那位为人父的,此刻只能站在床头看着儿子得志意满。
这一夜,李伯仲一直待到天色泛亮才下山。
白卿睁开眼时,只看见床帐上的褶皱——他倚在那儿半个晚上,算是对他们母子尽心了吧?
“凤宣?”因为门外的响动,白卿顺口问了一句,想唤她进来拿件外衫。
可是应声进来的却是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位银丝杀手。
白卿的眼神在男人身上顿了一下后,随即倚到了棉枕上,没有大呼小叫,因为用不着,也没用,他能进来,就表示外面的设防都已崩溃,叫给谁听?
银翼顺手从屏风上取了条披风扔到床上,这女人很聪明,所以不用他费神。
“为财还是为事?”白卿开口询问,因为两者区别很大,为财还有生路,为事就未必了。
“为人。”银翼难得能开口说话。
***
银翼身上的伤势不轻,因为他试图从“老头”手上把风行带出来,可惜没成功,之所以来要挟李伯仲,是因为李伯仲手上有老头想要的东西。
一年前,他与李伯仲之间的契约结束,并没有应李伯仲的邀,继续为他卖命,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人,可想不到从此之后,他便陷入了东立的追杀之中,期间风行被老头的人带了回去,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他认为这一切不会跟李伯仲没有关系,所以带走他的女人跟儿子也没有什么不道义的。
咕咚——头靠在马车龙骨上,捂着腰腹上的伤口,重重喘息,李伯仲的布防果然是越来越严密了……
白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着血腥味的男人,他应该是受了挺重的伤吧?
“怎么?觉得有机可乘?”银翼头抵着车龙骨,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白卿摇头,就算这个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这一点她很清楚,“只是在想,你选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很不明智。”他回西平本就是来翻云覆雨的,这种忙乱的时刻,当然不会有耐性跟他这种人交汇太多,惹急了他,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这算是警告?”
“不算,只是想告诉你,想从他手里拿到想要的东西,不能靠威胁。”因为总有一天会被报复的,在某些方面,那男人并不算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