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页
用不了岳父的传送阵,那就……只能漂洋过海回去了??
魔尊抓了抓头发,苦大仇深地望了一会澄澈的东海,片刻后,晨光粼粼的东海上出现了一道外墨内赤的影子。影子先是鬼魅一般地在茫茫东海上瞬移,后半估计是撑不住了,改之以踏浪前行。
然鹅……顺着灵流漂洋的影子是个分辨不出方向的路痴。
徐八遂踏着海浪一路风驰电掣,中途开始感到疲累,他又不常见海,茫茫无边的苍凉风景也催生了这股疲倦感。好在天上海鸟不少,海面也时不时有大鱼小鱼穿行,这一路漂洋才不至于那么孤寒。
饶是再茫茫无边,他也全速飞了许久,还以为这样一路前行能回到仙界沧澜。只待太阳烤到中天,徐八遂人累成狗,自忖以自己这修为和速度不可能还望不到陆地,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飞错方向了!
“啊啊啊啊——”徐八遂气得扶着腰胡乱嗷了一通,早知如此那还不如摇醒周白渊叫他带自己回岸上去,羞射个锤子,别扭个毛线啊!
魔尊快要气哭,揉揉老腰正想转身朝反方向飞去,忽然一道刺目寒凉的光芒刺入眼睛,冰得他一瞬寒颤。
徐八遂疑虑心起,瞬间想到了是某个神器。犹豫片刻,他想着都已经飞到了这儿来,与其白来,还不如直接去探个究竟。
这么想着,魔尊弹指将自己隐身,避免可能遇到仙修,随即一鼓作气朝着寒光而来的地方飞去。
贴着如镜的深海水面飞了好一会,徐八遂终于远远那看清了寒光的来源。
蔚蓝深海之上,无边无际、接天连地的冰墙横亘纵立在东海上,反烁着刺目的阳光。
这一堵把海、天、地分割为两界的冰墙让徐八遂久久不能回神。这种对天地造化敬畏甚至恐惧的心情,他只在身临同样无尽的罪渊时才有过。
那冰墙恍若巨人撑开了天海地,但让人无比介意的是,冰墙从高空到海面的漫长距离里,蜿蜒着一道壮观的薄薄裂痕。
凛冽的冰汽似乎从墙的另一边,透过裂痕穿过来,给人无尽的未知恐惧。好在裂痕外,有强悍至极的结界暂时将它堵住,才不至于让另一边被放逐的妖物挥舞屠刀冲进来。
徐八遂凝重地望着那生出裂痕的冰盾,心生一股,仿佛呼吸的海风都是血腥的错觉来。
——这就是东海之心,仙妖之界,海镜。
它裂开了。
周烬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竟然已经黑了。他下意识收紧了怀抱,被空空如也的冰凉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八遂!”他猛然爬起来,又因底下异样而倒抽一口气,掀开还余着温热的被子,瞬间被激出满面绯红。
魔尊、魔尊怎么这么坏。
捣蛋鬼,顽劣精,坏透了。
他心里一通数落,却受用得耳红颈绯,解开那箍得慌的复杂同心结,将浸染魔尊发间气息和自己湿痕的发带取回来。周烬轻轻搓着这段新发带,又觉口干舌燥,仿佛正摆弄着乖巧听话的软白玉魔尊,一时之间心里底下一并涨满。
枕边的白衣似乎裹着什么东西,周烬弯着唇角打开白衣,看见了微光流转、成色上好的魔尊牌红灵珠。
周烬的笑意僵了僵:“……”
怎么又给“报酬”了?
他一时也摸不准魔尊送一堆灵珠是表达什么,乾坤袋倒是还在,他便打开袋子把灵珠装了进去,对满满当当的灵珠哭笑不得。
周烬捻着漆黑的发带安静地坐了一会,又唤了一声:“八遂。”
海风从窗外吹进来,绕了一圈空荡荡的水晶屋,最后吹起了他指尖微皱的发带。
周烬摸了摸狼藉的褥榻,落寞地笑了笑,披衣起身收拾起这小避风港。
他知道,徐八遂走了。
魔尊是一团朝气蓬勃的火,也是一阵来去自由的风,他唯一能束缚住他的时候只在床第之间,除此之外应当没有了。冰牢困不住他,东海更困不住。
周烬默默打扫完屋子,打开门去到孤岛的岸边,把那段发带洗了洗再缠绕在指间,寻了块礁石坐下吹海风,看着星光碎入茫茫大海。他想象着魔尊像一只白鸥那样展开羽翼,翱翔于苍穹,旋舞于海面回去的样子,既羡慕他不假外物的自由,也嫉妒他来去轻松的自由。
“给师哥送玉,给我送发带。”他对着海面呢喃了几声,“还绑我那儿。”
海风扬起他满肩长发,周烬发了一会呆,将那吹干的发带束起长发,笑了又笑。
他回屋去拿好东西,到墙边接触那传送阵,闭眼睁眼一瞬,人已经来到海堤下的破烂小舟前。回身一望,海雾与结界中的孤岛无从追寻,他痛快浪荡的美梦和心脏就搁在那里锁好。
等着下一次那名为徐八遂的钥匙再来造访,展览他的美梦,敲开他漆黑的心房。
周烬转身走回沧澜派的不朽山,从小的家走向大的家,身上落满月光,脸上落满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顶着仙修们或探寻或垂涎的视线回到他的住处,却见屋内烛火明亮。周烬猜出有谁在,换在往日早已转身去藏书阁过夜了,但今夜他不回避,脊背挺直地推门而入。
烛火下看书的人抬起眼睛来,依然是那股愧疚与关怀相交的复杂眼神。
周冥合上书:“到处找不到你,白渊,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