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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之人目力非凡,这薄薄的夜色让他视线模糊。
“后来我怀疑了,想起记忆确认了。”风刮起花香,周白渊轻声问:“哥,这东西弥补得来吗?”
识海里的龙魂忍不住拍起爪来:“这手感情牌打得好!玩不过老子还玩不过小子吗?哇哈哈哈周白渊你再加把劲,你哥说不定就因为愧疚万分也想保你一命了——”
周烬识海现世俱安静,真假他忽然不在乎了,手段目的也忘了,只是将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剖出来,看一眼这名义与情分上皆有着血缘羁绊的堂哥的反应。
露珠一般的东西滑过周曜光苍白的面容,他握紧唯一倚仗的凝思剑,沙哑地回了两个叠字。
龙魂看热闹看得起劲,叽里呱啦:“有戏嗷!周白渊你快继续!淦你们人怎么这么有趣,我果然没选错人,你们比魔界那群傻砸有趣多了#*#……”
周烬没在意它,冰雕一般的脸出现了裂痕,抬起手只笑:“哥,知道我为什么想解开相思引吗?”
周冥喘息着凝望他。
“因为和魔尊睡觉时,这东西阻碍他挠我。”
龙魂的大笑凝固:“……?”
周烬的笑意越发放肆和苍凉:“看着自己的床/伴因为不想伤到另外一个人,而克制着不来抱我抓我,那感觉很憋屈的。”
周冥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渺地传来,有些颤:“抱歉,是哥多此一举了。只是相思引连着血脉,不好解……还是别解了。”
“哥,我很喜欢他。”周烬轻声,“只要我生,此生我就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倘若我死,我也会让徐珂永远忘不掉我。”
周冥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剑的手不住地发抖。
周烬转身继续向不朽山走,良久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我知道了”。
他闭上眼,识海里的龙魂错愕:“我搞不懂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先生,你没当过人,又或是忘记了当人的滋味。”周白渊在识海里颤声笑着,“人历来如此。”
道义,亲友,爱恨,从来都是交织缠绕彼此不分,那些七情也从来不长久,有一时绚烂,有一时萎落,重逾性命的就在此中。
师兄弟一路再无言,一前一后走回了不朽山。周烬在路上特意摘了些刚开的花,馥郁的花香沾染了衣袖。
松涛声在不朽山的夜色中传出百里,夜深也有百虫,百兽,以及百花。那是与荒芜魔界不同的喧嚣。但即便生机勃勃如此,不朽山依然孤寥凄清。
黑衣的银发仙尊就在这生机盎然的高处不胜寒里,仰首看着仙界的残月。
周烬上前去,隔着一段距离唤他:“师尊。”
君同仙尊回过神,转身来看他:“啊,白渊,曜光,你们来了。”
“弟子给师尊添乱了。”周烬先坦诚,“今早伙同三师兄给大家制造了一场闹剧。”
“嗳。”君同仙尊鼻尖耸了耸,在花香里闻见了些许熟悉遥远,也陌生了的气息。
他顿了会,刮刮鼻子无奈道:“早上修炼没听见,下午才听长老说起,为师想去看小宏,他爹没肯。终归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子心性如何,为师很清楚。至情至性不是错,胡闹二字是大家说出来的,说不通不理会就是了。”
周烬笑起来:“是师尊的性子能说出的话了。”
“唔。长老要变着法将你们俩罚禁闭一月,小宏上头有个胖爹,为师是插不了手了。白渊的话,我还是能管一管的。”
君同仙尊上前去拍拍周烬的肩膀,被花香激得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他继续说:“为师有个紧急的海外任务,此行一去少则月半,多则半年,你不愿受他人的灵核,师尊正好到海外给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周烬扬起笑来,为此纯粹地开心:“那就拜托师尊了。”
君同仙尊转头认真地看向周冥:“曜光,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多罩你师弟,必要时只管拿我的名头出来行事,回来师尊给你们撑腰。”
周冥单膝跪地,低着头道:“弟子知道了。”
“干嘛动辄就行大礼。”君同仙尊把他拉起来,也拍了拍他肩膀,“你修炼到瓶颈,师尊到外面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回来帮你突破瓶颈。”
他婆婆妈妈地说这说那的,叮嘱了老半天才抽出了自己的本命剑:“那为师这就要走了。”
两个徒弟一起弯腰:“师尊,路上小心。”
“看好不朽山啊。”仙尊并指御剑,一笑破万古愁,“我还等着老朋友来造访呢。”
说罢,一剑霜寒十一山,飒沓如流星远去。
周烬目送他远去,侧首对周冥道:“我有一个月的禁闭期,此时刚过一天,接下来劳烦师哥了。”
周冥握着凝思剑的手始终没松开,点头闷声道:“我会保护你。还回藏书阁么,要不要回不朽山住着?”
“我想先回藏书阁住着。”周烬礼貌地点头,“我遗留了一只小仓鼠在那里。”
他转身走,周冥也跟着,夜空里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金戈争鸣声,俩兄弟一齐望去,神情各异。
周烬冷笑:“大长老又在炼剑了?”
周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接道:“不知道三师兄怎么样了。”
金戈争鸣声听得周烬不舒服,便加快脚步朝藏书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