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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波逐流,被替嫁都懵懂认命,直到发现方寒霄别有用心,骗她,她与方寒霄闹到几近决裂,要走,但是没有走成。
这源自方寒霄的挽留,可于她心底深处,她是真的不顾一切毅然决然毫不犹豫地想离开平江伯府吗?
她得对自己承认,不是。
做出要走的决定时,她内心不是不害怕的,走出去怎么办,何以谋生,她有打算,但打算是一回事,能不能办到,她一点底都没有。
真正拖延住她脚步的,不是任何外力,是她自己。
之后她慢慢明白了方寒霄所为的原因,也能理解他的苦衷,但一切无法就此回到最初,发生过的裂痕,终归是发生过了,他的真实面目与她以为的相差太远,她一时觉得他陌生得她认不出来,一时又觉得他一直是那个人,从未改变,两种感觉,拉锯得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分裂了。
直到现在。
她从这一式两份的契纸里得到了无穷的勇气,她开始相信如果她想,她可以走出平江伯府,不依靠任何人,凭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这不是说她想走,恰恰相反,她一点也没有那样的心思了。
他同她想的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陌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畏惧他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再给她带来那样大的困扰,因为她的人生,已不必完全依附在他身上。
他不再能给她带来毁灭性的伤害,她因此,反而愿意重新靠近他。
窗外阳光灿烂,花香阵阵,莹月隔窗见一只白色蝴蝶在院中翩翩飞舞,自由自在,不觉微笑起来。
这一刻重新敞开的心怀,是因为她自己,不是任何别的人。
可以真正帮到她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你不用这样,我不生气了。蝴蝶飞走了,莹月意识到方寒霄还在一直看她,转头软软和他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我这阵子心情不好,态度很差,你也不要怪我就好了。
从冷战,到争吵,到看似平静然而总有些不尴不尬的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莹月第一次明确将话说开,望着她澄澈微弯的眼神,方寒霄缓缓舒了口气,心头坠着的还剩下的一颗小石子终于彻底落下,被抛去看不见的远方。
他的眼睛也弯了,渐渐溅出光来,忽然一个弯腰,将莹月合身抱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圈。
啊!
莹月猝不及防,满眼家具闪过,一下被转得头都晕了,怕掉下来,也不敢挣扎,手足无措地惊叫: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玉簪石楠听到动静,吓一跳,掀帘望了一眼,见是主子们闹着玩,这是有阵子没见到的景象了,双双对一眼,捂嘴笑了,把帘子放下,站到屋门外守着去了。
里间,莹月又被转了两个圈,这下更晕了,总算方寒霄闹够了,终于把她放了下来,莹月晕晕地扶着脑袋,两眼还在冒星星的时候,听到他俯到她耳边低低许诺: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嗯。莹月正点了下头,就听他补充了一句,太难哄了。
她瞪他。
方寒霄无声地笑。
她哪里难哄,除了咬过他一口,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嘛。
莹月不服气地想,不过,她也鼓不起劲来生气,忍耐着,还是跟着笑了,小声问他:你还这样吗?
她比划了一下喉咙处:你什么时候才好呢?
方寒霄点点头,低声跟她道:不急,再看一看。
看一看隆昌侯倒台后,背后牵不牵出隐藏的势力来。
到今年,已是他等待的第六年了,他很有耐心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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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等的。
晚间的时候,莹月让人拿钱去了厨房,让置办两席丰盛的酒席来,一桌给丫头们,一桌她和方寒霄用。
丫头们并不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好吃好喝的,自然开心,收拾了她们住的其中一间厢房,热热闹闹地围坐了一桌子,玉簪石楠也都去了,莹月不要她们伺候,让她们自去放松去,屋里的酒席也不必来收,明天一早再收拾就好了。
莹月惯常从不饮酒的人,这一天实在开心,主动倒了几杯果酒,渐渐她的脸颊飞上了两片晕红,眼丝也变得有些朦胧。
果酒味轻薄,酒不醉人,但人自醉。
醉的不是莹月,是方寒霄。
时辰渐晚,灯烛渐灭。
外屋杯盘散乱,里间衣衫缭乱。
莹月哭了:呜呜,你走开,痛
她要被劈开了,劈成两半。
方寒霄隐忍之极地在她耳边低语:马上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
莹月嘤嘤:没有好,骗子,你又骗我,呜
窗外,一轮皓月当空,稀疏星子闪烁。
一眨又一眨。
第108章
三月初一,一月之始,钦天监算过的好日子,诸事皆宜。
延平郡王的昏礼就定在了这一日。
皇亲宗室娶亲,是许多年没有过的大热闹,初一吉时,延平郡王领着浩荡的迎亲队伍自十王府出发,满城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都蜂拥了去看。蜀王不在,皇帝作为叔叔,面子给做得很好,特派了两队金吾卫去分列队伍两旁,甲衣光耀,十分气派。
皇帝没有儿子,诸藩婚配早已在封地上自择,上一次这么大的场面,得追溯到起码二十多年前去了,那是皇帝本人立后的时候。
说起来,皇帝的皇后,不好做。
原因很明了,后宫无子。
当今这位皇后姓石,虽然石皇后素有贤名,从不妒忌,皇帝要幸谁歇在谁哪里她从不干涉,后宫里生不出孩子的也不是她一人,但她作为正妻,母仪天下,荣耀权力承的是第一份,这所受的压力,就同样是首当其冲。
肚皮不争气,腰杆就没法硬起来,为了弥补这缺失,石皇后只能从品德上做文章,把自己拼命往贤字上靠,掌理后宫,从来公正宽和,宣召外官女眷也和气有加,故此石皇后在内外的风评一向不错。
扯远了,话说回来,因为围观者众,虽然有金吾卫开道,但大喜的日子,也不好伤了百姓弄得鬼哭狼嚎的,金吾卫就不便下重手,举着长戟只能以推搡吓唬为主。
天子脚下的百姓,见多识广,还真不是随便吓得住的。
迎亲队伍的行进就很慢。
也太慢了吧,龟爬似的,走半天了,还在这里。
街旁茶楼临窗的座位上,薛嘉言探着头吐槽了一句。
他对面是方寒霄,闻言也往外看了一眼,不过不以为意,目光在前列那匹高头骏马上的大红人影周身随意一绕,就收了回来。
方爷,我说你乐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你娶亲呢!薛嘉言不满意他的淡然反应,掉过来又说了他一句。
方寒霄扬眉他好端端坐着,哪里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