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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从记忆中删除了,苏涅和艾莎恢复之前的相处状态——尊贵的公爵和谦卑的仆人。
精心制作的衣裙照例穿在艾莎身上,那套纯白色的蓬裙之后,苏涅又让艾莎换上了一身颜色更加奇怪的裙子,比起第一套蝴蝶一般的花里胡哨,这一套的颜色更加阴沉,大片的暗蓝和浓紫揉在一起,领口和衣袖则是浅淡的新绿,冲击力很大,要不是艾莎那一张英俊的脸,也撑不起来这么奇妙的裙子。
艾莎换上这一身后更加显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其他男仆女仆各有各的反应,只有伊伦,这位一向对新来女仆异常和善的管家,现在却完全变了张脸,不仅增派繁重的任务到艾莎身上,还似乎很不信任他似的守在花园旁边,眼神严厉地盯着花丛里认真工作的人——这个时候那身价值连城的衣裙在伊伦眼里就不怎么顺眼了,他打量着艾莎,重新找到了刻意的证据——手臂上附着的薄薄肌肉,健康有力的女性在新月岭并不少见,或许是因为偏见占据了伊伦的双眼,艾莎身上的任何地方都成为他可疑的罪证。
伊伦想要阻止艾莎频繁进塔,然而挑剔的公爵对艾莎的手艺很青睐,伊伦找不出第二个能让自己主人老老实实吃完早餐的甜点师,只能作罢。于是他在搜集罪证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个头、肌肉、体力……一切都成为可疑之点,等到夜晚送晚餐的时候,伊伦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主人阐述艾莎的可疑与危害性。
“大人,即使不将她驱逐,也应该查清楚她的来历。”伊伦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您的伤刚好,也不能让他自由进出灰塔。”
然而他老妈子的对象——尊贵的公爵大人,只是不耐烦地嚼碎了一粒莓果:“这件事不用再说,我心里很明白。”
伊伦多么熟悉自己侍奉上千年的主人,这样的反应就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管家遭受到了职业生涯中最沉重的打击,震惊而茫然地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盯着苏涅——自己的主人有一颗多疑的心,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交付丁点儿的信任,伊伦清楚,哪怕是他,也只是因为要作为管家才会被主人授予各项权力。庄园里很久没有新的面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涅不乐意放陌生人进来。
然而现在,自己那多疑的主人竟然对可疑得显而易见的艾莎置之不理。
伊伦闭了闭眼,脑海里撞入那几条色彩鲜丽且价值连城的蓬裙。
大概一千三百年以前,第一代格尼尔王国还没有遭受灭国的命运,那时有一位家底殷实的侯爵,他英明睿智,治理下领土富饶。但是这样美好的生活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那一天侯爵外出打猎,在山林间遇到了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侯爵迅速坠入爱河,并且日益无法自拔,无论下臣如何劝说也坚持要娶那位名为艾格尼斯的少女。
噩梦随之降临,艾格尼斯爱慕虚荣,侯爵便以无数黄金珠宝献给她充作礼物;艾格尼斯羡慕那群无所不能的法师,侯爵就以极大的代价请来法师,无数的魔晶石只因为艾格尼斯化为灰烬……侯爵的领地以一种令人惊恐的速度衰败下来,侯爵家产败光,只留下一个贵族的头衔,艾格尼斯很快就离他而去,伤心欲绝的侯爵将破败的庄园点燃,葬身在火海中。
而现在,伊伦怀疑,自己主人也遇到了他的‘艾格尼斯’。
过去的旧事眼看着已经重演,苏涅听不进‘下臣’伊伦的劝说,花费千金制作长裙博‘艾格尼斯’一笑,明知道‘艾格尼斯’不对劲,却置若罔闻。
伊伦已经联想到了接下来的生活:艾莎逐渐摆脱女仆的身份,登上苏涅的床榻,婚礼在庄园内举行,成为女主人的艾莎嚣张而肆无忌惮……
“总之,管家冷冷盯着我,嘴里还总说什么‘艾格尼斯’,那是个人名?”艾莎一边抱怨,一边修剪花枝,“他看我不顺眼,总给我设陷阱。”
比起刚来庄园的时候,他的语气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面对苏涅的时候,不自觉地亲近。
虽然没有承认自己还有个‘小怪兽’的名字,但语气已经趋向‘小怪兽’了。
苏涅悠然地答复:“艾格尼斯是位带来灾祸的女性,她让一位侯爵为之神魂颠倒而倾家荡产。”
“那指的是我。”艾莎语气肯定,转而又皱眉,“他想得太多,我怎么可能让你倾家荡产。”
他很自然地对应了角色,也非常自然地略过了‘神魂颠倒’的描述——他当然是乐意苏涅对自己神魂颠倒的。
苏涅也极其自然地忽略了他的回答,眼角弯了弯,语气嘲讽:“伊伦很称职,他当然会怀疑你。要不然你去做几盘甜点,拿去送给他,看他会不会消气。”
聪明如他,当然也想清楚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艾莎这么快就能进入灰塔,从甜点到小说,恐怕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艾莎没话说了。
苏涅歪着头盯着他,片刻后突然说:“我这卧室到了晚上很暗。”
就一句话。
还是句显而易见的谎言。
艾莎没有任何犹豫,修剪好玫瑰之后,手心就握住了几根细长的藤蔓,紧接着藤蔓上裂出了几个小灯泡,荧荧地发光,就像九千多年前那样。
“你随便挂上去。”苏涅毫不客气地安排他。
艾莎选中了床头的位置和书桌靠着的那面墙,他将其中一根藤蔓矮矮地挂在床头,灯泡的光刚好能照亮枕头的位置,只是因为现在还是白天不太明显。另外几根被他安在了书桌那面墙上,只是挂的时候,艾莎突然发现了卧室里一件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