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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马车驶离庆国公府地界,华琬好奇道:婶娘,您与郑老夫人是很早前就认识的么?
    第42章 被抓
    陶学录不咸不淡地谈及那段往事,口气稀松平常的似在说今日夕食里有一道笋丝冷淘。
    马车窗外景色变换,出了只有三两请唤和挑担子货郎的东榆林巷,外头一下子就热闹了,尤其是到了州桥附近,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街市上的百姓看到马车虽及时避让,但马车的行进速度还是慢了不少。
    陶学录已靠在软凳上阖眼养神,华琬则沉浸在内心的惊涛骇浪中。
    陶婶娘二十年前竟救过郑老夫人和其嫡三子的性命,可婶娘似乎压根未将这段令人震惊的往事放在心上。
    华琬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她直觉早年郑老夫人和婶娘的关系该是极好的,就不知后来发生了甚事,能令郑老夫人态度未改,婶娘却开始礼数俱全,疏离的不愿与郑老夫人亲近。
    难道是因为郑老夫人一直拜托婶娘制首饰,令婶娘觉得厌烦么?
    华琬将格窗的帘幔撩开一角,下巴搁在窗洞的木雕花上,太阳照着她长长的睫毛,晃出一圈圈五彩光晕。
    罢了,华琬放下帘幔,重新坐好,她是小辈,长辈间的恩怨她不能瞎想甚至掺和置喙。
    好在她心事浅,不一会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转而思索郑老夫人定下的嫁妆头面该如何制,这套头面将用到十颗南珠和一匣宝石,她还未试过镶嵌工艺,绝不能大意。
    马车抵工学堂大门,华琬扶陶学录落马车,抬起头瞧见大门石阶上蜷缩了一熟悉身影。
    香梨,你怎么来了。华琬扶陶学录站定后,两步走到石阶前,顾不得香梨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牵起香梨,心疼地问道:怎就弄成了这样?
    琬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香梨哇的一声扑进华琬怀里。
    华琬拍着香梨后背,知晓一定是出了甚大事,嘴上不说,心里亦着慌起来。
    陶学录走至华琬身边,华丫头,带了你的朋友先一道去置物房,纵是遭了再大的难处,也得先喝点水,吃些东西,再慢慢说了。
    嗯!听到陶婶娘的声音,华琬只觉有了依靠,跟着安心不少。
    阍室的仆妇见陶学录走在前头,也不敢再拦人,先才那脏兮兮的小娘一直求她传话,言要见一名唤作华琬的工学堂学生,可她哪里能将叫花子的话当真了。
    回到置屋房,华琬打来井水,拧了帕子,先将香梨面上和手上的灰泥擦去,陶学录则让小陶端了新鲜果子让香梨吃了润润沙哑的嗓子。
    香梨,你不是随莫福叔去洛阳码头了么,莫福叔呢?华琬见香梨缓过来,忙问道。
    香梨刚止住的泪又落下来,哽咽道:琬姐姐,爹和乡里的几位叔叔,都被官差抓走了。
    华琬大惊,官差为何要抓莫福叔他们,可是犯了甚事。
    怪道张家老翁言张叔去了洛阳一月没捎信回家,竟是出了这般大的事。
    坐在一旁的陶学录听言亦蹙紧了眉头。
    香梨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爹为什么被抓,当时码头上忽然涌出好多官差,一个个手里都拿了大刀,我瞧着害怕,便躲了起来。
    华琬仔细听完香梨的叙述,又问了许多问题,虽然香梨自个儿都不知发生了甚事,但华琬和陶学录却明白了,事实也确实同她们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云霄乡乡民到了洛阳漕运码头后,因年轻体壮,被一家商号相中做役夫。
    乡民们认为当役夫虽挣不到许多钱,可也不会有任何祸事了,怎料这家商号竟然运贩私茶,还被同行揭发,官差来了,哪会问甚青红皂白,自一锅端地抓了去。
    香梨一人流落在洛阳,幸而遇见好心人,搭了她一程。
    来到京城后,香梨落脚的地方恰好在州桥附近,她已疲累至极,京城唯一认识的人只有华琬,这才寻到工学堂来。
    华琬身子僵硬,脸煞白,贩运私茶是重罪。
    与新宋接壤的大燕、回纥等国,因地质缘故本国内无法育植茶叶,但茶叶又是他们国家百姓每日里不可或缺之物。
    朝廷为了用茶叶从回纥、大燕等国换得稀缺战马,于十年前设了茶政司,禁止民间私下贩卖茶叶,每年到了茶叶收成季,各地官衙会估价而收,再上报于朝廷。
    香梨,你可知官差在商船上搜出了多少茶叶,还有那家商号是累犯还是初犯?
    华琬心怦怦跳很紧张,新宋有律法,私鬻三犯皆三百斤乃论死。
    香梨一问三不知,只会哭哭啼啼的,华琬焦急不已,只能安慰自己,想那云霄乡乡民是蒙在鼓里的初犯,不论怎样,应该不会与商号主同罪论处。
    琬姐姐,娘她们说你进了工学堂,以后能当女官,求您想法子救救我爹和张叔他们。香梨见华琬颦眉不说话,更惶恐了,抱着华琬胳膊又放声大哭。
    华琬亦是又担心又无助,她也想将莫福叔他们救出来,可她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香梨,我们递了消息回乡给舅舅他们,得先使人去洛阳打听情况。
    琬姐姐,李叔能救出爹吗?
    华琬低头惆怅地看着自己白白细细的指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了,别哭了,哭得人心烦意乱。陶学录曾为上品女官,对朝里的一些猫腻不说完全了解,也知十之七八,甚私鬻茶叶,无非是朝廷的一笔烂账,却要无辜的百姓承担。
    陶学录令食舍多送了一份午食过来,用过午食后,华琬带香梨到置物房后头的隔间梳洗干净,换一身小陶送来的干净襦衫。
    收拾妥当,二人在后院竹亭里坐定歇息,没了旁人,香梨将心头苦楚都说与华琬听。
    香梨初始是以为好玩才跟去洛阳的,不想到了洛阳后哪儿都不能去,只能每日洗衣做饭,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被沉沉的漕货压弯了腰。
    她爹亦说当役夫比之原先在京城做小买卖辛苦多了,被人呼来喝去便罢,还挣不到啥钱。
    本打算拿了这月工钱就回云霄乡,不想就遭了祸事。
    香梨眼睛肿得像桃子,华琬心也很痛,云霄乡本如世外桃源一般,乡民们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也不知从何时起,朝廷课税越来越重,尤其是这一年,不但增加了田赋,还接连添了头子钱和农器捐,乡民们越来越吃力,不得不离乡去外头讨生活,挨人欺负。
    陶学录站在游廊转角的柱梁后头,见华琬跟着香梨一道抹眼泪,摇摇头回到里屋。
    很快有一只灰色翅尖的鹁鸽从置物房格窗悄无声息地飞走。
    陶学录将与庆国公府有关的消息,及洛阳漕运码头发生的事,简写了告诉大皇子。
    华琬和香梨哭了小半时辰,哭累了,又刚吃饱肚子,被太阳一晒,再难过也抵不住袭上头的困意。
    香梨一个栽头趴在竹亭的湘妃竹案几上,华琬则靠着粗竹梁,呼吸声渐渐匀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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