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封瑜！”
楚昌平看着大长?主从城楼坠落,催马试图往城门那边靠近些。
但举目全是信阳王大军，砍???个又涌上??大群，抱团的蚂蚁?般????围住他，让他前进不了分毫。
?名信阳王的小卒用长矛刺伤了楚昌平坐下的战马,战马哀鸣?声,楚昌平弯腰?刀砍断那根长矛,反手又劈??那名小卒,战马在人海里艰难前行了两步,马腿被人砍断，哀鸣着跪倒在地。
楚昌平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无数把长矛齐齐扎向他,他赶紧借势滚了好??圈才躲开那些长矛，最后捡起?根掉落在地的长矛借力?撑，整个人腾空，脚蹬在围过?的??名小卒胸膛上凌空踩了?圈,力能碎石，??名小卒捂住胸口惨叫连连。
他带?的?千骑兵完全被打散了,举目全然不见?个??己人，他对付起信阳王大军的人海战术都如??吃力,不难想象其他跟?的将士现下如??了。
楚昌平没法分心去细想这些,也不敢去想——或许都??了吧。
厮杀声明明近在耳边，却让他有些恍惚的距离感，眼前朝他不断招呼?的只有数不清的长矛、利刃,楚昌平不断重复着挥剑动作的手已经酸痛到麻木。
信阳王站在城楼上,看着被困住的楚昌平，有些癫狂地狞笑着道：“给本王抓活的！”
?名小卒仗着楚昌平疲乏，逮着了空隙用长矛扎穿了他肩胛,楚昌平闷哼?声，直接单手折断那根长矛，?剑砍??那名小卒。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满脸，有些还溅到了他眼睛里，烈日当头，眼?涩痛，楚昌平只觉四周的?切??乎都蒙上了?层朦胧的血色。
就在他觉得??己今日怕是也得命陨于??时，地面却突然震动起?，远处有什么声音，闷雷?般在缓缓逼近。
信阳王站在城楼上，视野开阔，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黄沙漫天，咋?眼看仿佛是洪水朝着这边奔涌了过?。
但很快所有人就反应过?，那不是洪水，?是楚家的援军！
马蹄狂踏扬起的漫天尘沙里，红底黑字的楚字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楚承茂?马当先，拔出佩剑直指南城门：“杀！”
“杀！”
千军万马的呼声响遏行云，打头阵的是数千骑兵，在信阳王的步兵面前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他们保持阵型冲锋，像?把尖锐的锥子，硬生生撕开了信阳王大军的阵列，随后赶?的步兵则如同洪流，不断挤进那道口子，并把口子越撕越大。
信阳王大军为了攻下城门，苦战多日，从今早到现在，更是豁出命去打，早已疲惫不堪。渝州军攻势猛烈，又有骑兵打头阵，信阳王大军根本招架不住。
?时间，战场上胜负已分明。
信阳王心急如焚，在城楼上拍着城砖喝道：“杀楚昌平，鸣金收兵！”
底下的人连忙敲钲①，鸣金声?起，本就被打得节节败退的信阳王大军??乎是落荒?逃，?窝蜂往城门处挤，?不及进城的被后面追上?的渝州军砍倒?片。
楚昌平已经力竭，全靠着拄地的长矛才能站稳，奉信阳王之命前?杀他的??名将士似乎他看出他乃强.弩之末了，彼??对视?眼，不断缩小包围圈的同时，大喝?声就?把手?兵器往楚昌平身上招呼。
“父亲！”
千钧???之际，楚承茂带着人终于杀到了这边，他直接驾马撞开??人，紧随其后的骑兵很快取了他们性命。
援军抵达跟前，楚昌平?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开，脱力扶着长矛半跪了下去。
楚承茂连忙翻身下马去扶他，那枚长矛还扎在楚昌平肩胛处，伤口处涌出?的血早把他戎甲下的底袍染红，楚承茂搀着楚昌平胳膊肘，只觉??己手摸到的地方全是血，?时间心口??涩：“父亲，您还有哪儿伤到了？”
楚昌平摇了摇头，在楚承茂的搀扶下重新站起?，回望了?眼大长?主坠楼的方向，嗓音干涩道：“靖国大长?主以身殉国，胆色气概不输男儿，以?主之礼，厚葬了罢。”
这场仗很快到了尾声，信阳王眼见还有无数小卒挤着?进城，关不上城门，楚承茂带?的渝州军又紧咬着不放，情急之下做了?个荒唐决定：“不管没进城的那些人了，关城门！”
还有上千小卒堵在城外，信阳王??举，无非是?弃了他们。
眼瞧着城门被人从里面推着缓缓合拢，没进城的小卒们更是拼了命的往里边挤，城门合不上，城楼上又开始往下面放箭，挤在前边的全都是信阳王??己手底下的兵卒，瞬间就??了?片。
剩下的小卒们不敢再迎着箭雨往前，但身后又是虎视眈眈的渝州军，?时间满心绝望。
好不容易挤到了城门口的小卒看着并肩作战的同袍?个个惨??于??己人箭下，心?也寒凉得紧。
楚承茂喝道：“信阳王弃尔等性命于不顾，?们若在??时归降，?概不究！”
他手底下大嗓门的副将连忙跟着大喊：“信阳王麾下众将士听着，比起在城楼下等??，?们现在归降，楚军对?们过往?概不追究！”
这声音?出去，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小卒都??在信阳王??己放的箭下，他们跟着信阳王出生入??，到头?只不过是被舍弃的可怜虫，与其在城楼下继续等??，还不如归顺楚军。
?时间城门下信阳王麾下的小卒们??乎是尽数叛变。
挤到了城门口处的小卒们直接对着昔日同袍拔刀相向，里边的小卒?见大事不妙，??的??，降的降，逃的逃，城门处彻底乱成?锅粥。
楚军就趁着这乱局逼近了城门，不?有意投降的小卒?看大势已去，怕楚军误砍了他们，直接脱掉带有信阳王军队标志的兵服，扔掉了手?兵器。
眼见楚军也杀进了城内，??己麾下士兵又大批投降，信阳王急得焦头烂额，跟在他旁边的谋士赶紧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今之计，咱们先撤吧！”
刚打下?的京城就这么拱手让人，信阳王?肚子火，却又别无他法，气得只能抽了军师?鞭子：“?个蠢货，怎么布阵的？”
军师捂着被抽得溅血珠的脸不敢吱声，信阳王匆匆往城楼下走，不甘心下达命令：“留两千人在城门处给本王堵着，其余人等随本王进皇宫抢金银珠宝去！抢了从北城门撤兵！”
信阳王带领着嫡系部队?路烧杀抢掠往皇宫赶去。
?路上遇到阻拦的禁军或带领的??家护卫抵抗的大臣，直接乱箭射??。
姜尚书被前朝旧部从大牢里带出?后，得知姜言惜往南城门去了，心急如焚，直接也往南城门这边追?，想带走姜言惜。
但信阳王大军京城后，四处砸门入室抢夺值钱的物件，不?百姓都闻风?逃，姜尚书想去南城门，逆着人群前行得艰难。
?名老妇被跑过的小子撞倒，包袱里的东西散落?地，老妇?边骂着“天杀的”?边佝偻着身子捡东西。
姜尚书见状，上前去帮老妇捡起落在地上的物件，又扶着她站起?：“老人家，当心些。”
“谢谢大老爷。”老妇见姜尚书衣着体面，连连道谢，又忍不住劝道：“城破了，皇帝都??了，大老爷在城南那边有家当也别去拿了，信阳王手底下那群兵跟土匪有什么差别？大老爷别为了钱财丢了性命！”
哪怕知道这?仗朝廷败局已定，但亲耳听到别人说封时衍??了，姜尚书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皇上……去了？”
老妇叹息?声，连连摇头：“据说被箭射得跟个筛子?样，不知是哪宫的娘娘，跑去城门口那边，也是被叛军乱箭射??的。”
??句话下?，姜尚书浑身的血??乎都凉透了。
这?命的关头，贸然跑去南城门找封时衍的，除了姜言惜还能有谁？
老妇又惋惜说了些什么，姜尚书都没心思去听了，踉踉跄跄继续往南城门找去，心里期盼着姜言惜或许还活着。
越往城南走，目之所及越是疮痍，家家户户都有进门抢夺值钱器物的小卒，反抗的百姓直接被乱刀砍??，花季年华的姑娘衣衫不整从房间里尖叫着跑出?，又被身后的兵卒狞笑着拽住脚踝往屋子里拖……
看着这些，姜尚书当真是心如刀割，这?刻甚至不敢想象姜言惜若是还活着的境遇。
大抵是同理心作祟，他喝了?声：“住手！”
被打断的小卒不屑看了姜尚书?眼，目光落在他的杭绸褂子上：“?这身衣裳不错，扒下?给老子穿！”
姜尚书把褂子脱下?递给那小卒：“衣裳给?，放开这姑娘。”
小卒直接?脚踹得姜尚书爬不起?，嗤笑道：“糟老头子瞎管什么闲事？”
不等小卒进屋，前方很快有?队骑马驾马??，为首的小将骂骂咧咧道：“快撤！楚军已经杀过?了！”
大多数拿了财宝的兵卒都如同过街老鼠?般赶紧东躲西藏，那名□□熏心的小卒被同伴拉走时，直接挣开同伴的手，甩下?句：“?走?走，等楚军过?了，老子投靠楚军就是！”
被那名小卒揪住头??的年轻姑娘满脸泪痕，在这最后?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口咬上那名小卒的手，直接把小卒的小拇指给咬断。
小卒痛得脸都扭曲了，什么欲.念都抛到了脑后，对着那姑娘就是?顿拳打脚踢：“?个臭.婊.子，敢咬我？”
那姑娘被他打得弓起了身子，他还妄图用脚踹，只是这?脚还么?得及踹出，就被?截长鞭勒住脖子直接扯飞，重重摔倒了大街上，门牙都被摔断了两颗，鲜血糊了?脸。
杨筝??番和楚承茂?道上京支援，楚承茂率领大军追击信阳王去了，她则负责清理京城里余下的信阳王小卒。
她在马背上?眼就看到了这名赤膊的小卒在当街殴打?名女子，当即出手教训了这杂碎。
那名小卒痛得整个人都痉.挛，刚手脚并用爬起?，杨筝第二道鞭子就抽了下?，小卒背上瞬间起了?道血印子，可见其力道之狠。
小卒被打得连连告饶：“我投诚！我投诚了！?们说了，投诚后?概不究！”
杨筝毫不手软地抽了第??道鞭子，打得小卒直接吐血倒地，她看着小卒，眼底是浓浓的厌恶：“进城后没有欺压掠夺百姓财务的可既往不咎，?这样的渣滓，根本不配为人！”
最后?句话落，杨筝给了亲卫?个眼??，亲卫上前?刀结果了那名小卒。
杨筝??己则翻身下马，解下??己戎甲后的白色披风替那名女子围上，对围观众人道：“诸位放心，我渝州军同辽南王?脉，??次上京只为征讨信阳王鼠辈，绝不??欺男霸女、抢夺财务！”
刚经历信阳王大军的洗劫，现在城内百姓都如同惊弓之鸟，哪怕杨筝放出了这样的话，百姓们还是明显不信。
杨筝唯有尽力约束??己手底下的兵卒，让京城百姓看到他们同信阳王大军的差别。
城内还有其他受惊的百姓需?安抚，杨筝并未再??地过多停留。
她走后，那名获救的女子对着姜尚书也是感激不尽，毕竟若是没有姜尚书叫住那名小卒拖延时间，她兴许就撑不到杨筝过?。
姜尚书忧心姜言惜的安全，简?同那女子说了??句，就?继续往南城门那边去找姜言惜。
他转身就??现楚言归在对面街角时，父子两远远对视着，竟是相对无言。
楚言归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楚忠，楚言归看着姜尚书，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讽刺和凉薄。
姜尚书脚下像是被钉子钉住了，再也迈不动步子，反倒是楚忠推着楚言归缓缓上前?。
楚言归捻着佛珠串的指尖因为力道?大?泛起青白，他讥讽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竟不知姜尚书竟还是个大善人。路上遇见素不相识的女子遭人欺辱?都?出言喝止，当初??己的女儿被狗皇帝罚去军营，?怎么就不开口为她求求情呢？”
姜尚书眼底有些许沧桑：“我知?还在怨为父……”
“为父？?为的哪门子父？”楚言归打断他，眼?恨意鲜明，语气却是满满的讥讽：“忘了告诉?，我同阿姐姓楚，同?姜家可再没半点关系了。”
姜尚书闭了闭眼道：“当年言意行事荒唐，小小年纪被?母亲纵得不知分寸，想出那等毒计害惜儿，?降罪于她的又是圣上，我怎敢赌上姜氏?族去为她求情？”
这话出?，楚言归直接嘲弄笑出了声，心底的恨意却如藤草?样攀爬蔓延：“姜敬安，?把前朝皇室的余孽认作??己女儿偷养在姜家的时候，?怎么就敢赌上姜氏?族了？”
姜尚书被堵得说不出话?。
楚言归眼底因为的极度恨和愤怒?升起血丝：“?为了?个子虚乌有的‘妾’，薄待我母亲十余年！为了?那所谓的女儿，置我阿姐的??活于不顾！”
他指着??己双腿，冷笑着??姜尚书：“我这双腿，不也是因为我罚?‘宝贝女儿’跪着给我阿姐道歉，被人打断的么？”
“姜敬安，?对外人都能怜惜至??，对我母亲和阿姐可曾有过半点愧疚？”
面对儿子的质??，姜尚书只觉满心苦涩。
从黎皇后进宫起，他的心就??了，娶姜夫人非他本意，那只是家?父母安排的婚事。
姜夫人空有其貌，平日里只??研脂弄粉，半点不通诗词，他同姜夫人待在?起时，常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姜夫人生下姜言意姐弟后，他只觉??己玷污了对黎皇后的感情，他们姐弟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姜尚书，他背叛了对黎皇后的感情。
他看到姜言意姐弟，心底只??羞恼，久?久之，就变成了对她们娘??冷脸相待，反之加倍地对姜言惜好，把对黎皇后的那份愧疚也?并补偿在了姜言惜身上。
怎料他用这样的方式寻求??己心安，却让姜夫人和两个孩子变得越?越极端，都把姜言惜当成了眼?刺。
姜尚书长叹?口气，有些痛苦地道：“是为父之过。”
怪他曾经?清高，姜夫人年轻时也是姝色无双，才被家?父母兄长宠得无法无天。他那时不愿承认??己对?个半点墨水没有、空有?副好相貌的脂粉美人动心过，为了捍卫??己对黎皇后的感情，才不断用姜夫人粗鄙不通诗词这些理由?麻痹??己。
在姜夫人故去后，午夜梦回，他不止?次地想起姜夫人的种种好?。
只是这辈子，他执念放下得?晚，真正想回头的时候，才??现?切早已物是人非，全都回不去了。
他喉头动了动，看着楚言归，有些干涩地道：“无论?信不信，为父都只盼着?们??个孩子今后都好好的。”
楚言归冷笑，嗓音里满满的恶意：“不劳姜尚书费心，我同阿姐??是??好好的。至于?那‘宝贝女儿’，我母亲在出城时??于禁军的乱箭，她如今也被叛军乱箭射??，?说，这是不是报应？”
姜尚书身形明显踉跄了?下，脸色??白，先前猜测是?回事，现在亲耳听到又是?回事。
他细辨楚言归的??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这只是他想刺激??己的玩笑话。
但楚言归脸上愉悦的??情丝毫看不出作假，他?手捻着佛珠，嘴角含笑望着他道：“我从前还没这般恨姜言惜的，??从知晓她连?个妾生女都算不上，作为前朝余孽空捡了?条命，还让我母亲和阿姐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就巴不得她和狗皇帝早早下地狱！”
“想给?的宝贝女儿收尸么？那?可得快些去南城门处找找，??路兵马进城，我怕她们早被马蹄踏成肉泥了。”楚言归低声笑开。
姜尚书已然崩溃，瘫跪在地上，用力扯着??己头??，似乎想悲啼?声，张嘴却??不出半点声音。
好半天，才用头重重撞击地面，??出阵阵呜咽。
放在手心里十??年养大的孩子最终落得如??凄惨结局，忏悔后试图挽回的两个孩子，如今又视他为仇人。
?走到这?步，很大缘由只是因为他当年对??个孩子的不?造成的。
认清了这个事实，姜尚书可以说是心魂俱颤，前十??年他?直把??个孩子不合的原因归咎于别人，现在才明白，最大的错在他??己！
他撞得额头都破了，鲜血直流，原本束好的??也因为他方才??癫?般抓扯??己的头??全给抓散了，乱蓬蓬散落下?，好不狼狈。
他???儿哭，???儿笑，两眼再无??采，嘴角甚至往下开始流涎水。
楚言归至始至终都只坐在距离他??步开外的轮椅上冷冷看着他。
反倒是楚忠看着姜尚书的反常，有些迟疑道：“姜尚书这是……疯了？”
原本行色匆匆过路的人瞧见姜尚书这般，不免也多看??眼。
楚言归冷声道：“姜敬安，?装什么疯？”
姜尚书抬起头?，对着楚言归?边流涎水?边傻笑：“孩子……孩子……”
他站起?，做势?走过?。
楚言归直接拔出放在轮椅上的软剑：“滚！”
姜尚书显然是怕剑，没敢再过去，转身疯疯癫癫地走在大街上，看到半大的?年，或二八?女，都追在人家后面喊：“孩子……孩子……”
旁人都只当他是个疯子，避之不及，碰上厉害些的，指不定还赏他?顿拳脚棍棒。
楚言归?直在原地看着姜尚书疯疯癫癫满大街追着别人叫孩子，有?瞬间他眼尾隐隐泛红，佛珠在手?捻了?圈，最后只吩咐楚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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