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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年只得从她,一块儿进了内殿,就在席上坐了。
太平张了张口,眉头先皱了起来。
烟年见她有迟疑的神qíng,便说道:殿下想说什么?不打紧,慢慢来,横竖我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的。
她的神色和蔼,言语缓和温柔,太平先有几分受用,心也安静下来。
烟年察言观色,便问道:自从那件事后,我心里也始终惦记殿下,府内众人虽不知qíng,我也不敢同他们说,但自觉心也跟着殿下一块儿去了,后悔自己那日为何竟偏偏出城。后来听说无恙,才算是又得了一条命。
太平所要说的正也跟此事相关,见她主动提起,便道:不关你的事,本来在府内找不到你,他们都要拉我回宫,是我任xing是不是你府里的人为难你了?
烟年摇头微笑道:不曾。府内的人都不知此事,只有夫君知道。
太平睁大双眼:莫非崔师傅怪责你了么?
烟年道:不,并没有,夫君也只是为了殿下失踪心焦,想尽快将殿下找回而已。
太平听到这里,眼圈微微发红:有你们这样惦记着我,我就算真的死在了外头
烟年大吃一惊,不等她说完,便握住手道:殿下!怎好提那个字,这话也是万万说不得的。
太平道:怎么说不得?天底下都不知道我出了事,也没有人为我担心
她说到这里,眼中便落下泪来,道:若我真的不幸死了,顶多过几日,随便按一个无疾而终或者抱病身亡之类的名头,就打发了。又有谁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烟年见她言语有些激烈,便道:殿下,二圣不肯张扬此事,其实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毕竟殿下是女孩儿,身份又尊贵,若传出被歹人掳劫之事,有那些心邪歹毒之徒,不知会编排出什么言语来诋毁没事也会造谣出来,且又怕大张旗鼓地寻找起来,bī得那贼人走投无路,或者作出狗急跳墙有损殿下的行径,岂不是不好?故而才秘而不宣只暗中搜寻。
太平流着泪道:我也知道母后是为了我好才如此,但
她将头一扭:我只是觉着,在父皇跟母后心里,我并没有那么要紧珍贵,不可失去罢了。
烟年从袖中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拭泪,柔声道:殿下,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世间哪里有父母是不爱惜孩儿的?只不过他们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有外露些的,有内敛些的,再说,若不是二圣这般安排,又怎会终于顺顺利利将殿下救了回来呢?
太平不言语,但心底那六个字,却百转千回,竟似是刻在上头一样,挥之不去。
废皇后,得太平。
那把她掳走的蒙面人曾对她说: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天下无双?殊不知也只是个可有可无之人而已,我便同你打一个赌,你猜一猜,对你那狠心毒辣的母亲而言,你的xing命,值不值得她用皇后之位来jiāo换。
他的那许多骇人听闻地言语,在此之前太平闻所未闻,犹如利箭穿心。
那短短的几天,噩梦一般。
卢烟年正软语劝说,一边儿替她擦泪,目光所及,忽然发现远处屏风后,隐隐地透出一抹绛红色的绸带。
目光在那缎带上略略一停,烟年复不露痕迹地转开,又对太平道:殿下从小儿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就算是伤了一根头发丝,圣后都要心疼半日,这一次陡然飞来横祸遭遇这件事,我尚且焦急恐惧,恨不得以我的命代替了殿下,何况二圣?
太平止住泪:是吗?
烟年举手,替她将鬓边微乱的头发抿到耳后,叹道:我看殿下只是受了这场惊吓,有些心神不属疑神疑鬼而已,可喜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用些调神理气的药,假以时日等jīng神养好了,自然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太平得了她这番劝慰,方点了点头,喃喃道:但愿如此。
卢烟年笑道:你是大唐唯一的公主,天生尊贵,万千宠爱,可知尘世间多少人仰望羡慕呢?你若被歹人影响了心智,自苦起来,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太平若有所思。
卢烟年转身,将桌上的药端了起来:还是温热的,我尝一尝苦不苦。
她向着太平一笑,低头便轻轻地啜了口。
太平待要拦阻,烟年已经吃了药,笑道:果然是有些苦,怪不得殿下不爱喝,只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好歹要咬牙喝了,我可不想公主始终是现在这样惶惶不安的样子呀。
她笑吟吟地举手将药碗奉上,太平听了这几句,又见她不怕药苦自己先尝,心中感动,竟破涕为笑道:我若不喝,也对不住师娘亲自为我尝药之qíng。
她说做就做,接过药碗,双手捧着,咕嘟嘟很快地一气儿喝光了。
太平喝了药,一叠声地叫苦,外面的宫人忙忙跑进来奉水,又献蜜饯。
这样慌乱中,烟年瞥了一眼那屏风处,见已经人去寂然了。
等众宫人又退下后,太平也安定下来,道: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疑惑,一直想当面儿问问师娘。
烟年道:是什么疑惑?
太平道:那天,你为我拦住那些贼人,让我快跑我也是吓呆了,居然、居然就
烟年见她脸上有几分愧疚之色,一怔之下,感动道:殿下是在为此事不安么?这当然是我理所当然要做的,殿下若是能成功逃脱才好呢,只是怪我,并没有拦住那些贼人
太平道:不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那日两人在城郊寺庙之外散步,越走越远,不料被人盯上,发现有蒙面人出现之时,太平惊呆了,从小儿长在深宫的她哪里见过这些,几乎就当是崔府的侍卫在跟他们闹着玩儿。
卢烟年最先反应过来,忙将太平拉到身后,一边催促太平快跑,一边张开双臂挡住那些贼人。
太平这才反应过来,这正是武后耳提面命曾警示过她的那些刺客,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儿,见状吓呆了,尖叫一声转身就逃,是以后面的事全然不知。
近来回宫后,无意听说有关卢氏的传言,心中惶惶不安,心想若非因为她,卢烟年断不至于如此,幸而流言虽盛,崔府倒是一片靖和。
此刻太平忙道:我已经把你在危难之时相救的事告诉了母后,母后也大加赞扬,只不过我
太平迟疑,然后把心一横道:有关师娘的那些流言,虽然我不信那是真的,但心里却总止不住惶恐不安。
卢烟年这才明白太平指的是什么,当下含笑道:原来是此事,殿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又胡思乱想?其实当时事发一瞬,府内的侍卫跟宫中的人就围了上来,所以外间那些话都是传言罢了,何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