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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武后知道,袁恕己跟狄仁杰所揣测的,兴许
毕竟她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世qíng,更深知这世间最不可捉摸、深不可测的便是人心跟人xing。
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武后记得当时杨氏慈爱的神qíng,但是老谋深算的荣国夫人。
在面带笑容的探望过自己的外孙女之后,却又语重心长地对当时还是昭仪的皇后道:如果媚娘你这次生的还是一位皇子就更好了,那么,你在宫中的地位就无法动摇了。将来也许
那倒是不急,毕竟以后当然还会有的。
武后记得当时自己心里只是喜欢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满心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细想母亲当时神qíng里的一抹意味深长。
而在安定被人谋害后,杨氏正也在宫中,闻讯而来的她劝武后:事已至此,且不要过分伤心,于事无补不说,如果因此把身子弄坏了,那一切岂不是正遂了别人的心愿?
荣国夫人是那样的冷静,也正是因为她的劝说,才点醒了武后。
不错,她不能遂了别人的心愿,她已经失去了安定公主,不能再失去她得来不易的一切,恰恰相反,她要把这个前所未有的危机,转化为一步登天的天梯。
已经掌了灯。
身处灯火璀璨摇曳的殿内,武后却觉着自己仍然身处在不见天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渊中。
长桌后,武后揉了揉额头:是荣国夫人吗?不,她不想这么认为,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诸多不为人知却惊世骇俗的劣迹,但仍是不能把如此可怕的行事冠在荣国夫人的身上。
武后想到了第二个来探望的人,韩国夫人武顺。
这是武后很不愿回想的一位姐姐,武后对韩国夫人心存厌憎的最大原因,自然是因为韩国夫人跟高宗的那一层关系。
当时在自己得了小公主后,韩国夫人chūn风满面地带着一对儿女进宫来,貌似亲热地对她说道:妹妹现在也总算是儿女双全了,实在是大喜呀!我特意带了敏之跟阿月来一块儿恭贺。又叫孩子们行礼。
武后知道她面上笑的亲热,心里只怕不知打什么鬼主意,便不想跟她虚与委蛇,只是微笑道:多谢姐姐。
也许是武顺所为?
可是,记得安定出事的时候,武顺已经出宫去了,难道是她暗中折回行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蓬莱宫中的人不至于对她设防。
虽然是姊妹,但武顺一向很嫉妒这个入宫为妃的妹妹,甚至恨不得自己也进宫为高宗的后宫,却被武后挡住而无法遂了心愿。
武后同样不愿相信武顺会如此心狠手辣,但她从来不会低估一个女人嫉妒成狂的心理。
也许是她么?武后缓缓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太阳xué。
此刻,她突然又加倍地想念明崇俨,如果明崇俨在,或许会可以帮得上忙,至少,经他的手在太阳xué上揉一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除了这些,还有哪些可疑的呢
武后无奈地叹息,似乎谁都有嫌疑,但又不想彻底地认为他们是。
沉思之中,一道小小地人影悄悄地走进了含元殿。
在武后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跟前。
武后正在想这她不肯回忆的旧疮疤,所列出的怀疑对象又都是至亲,心qíng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听到动静,本以为是宫人入内,便不悦地抬眸。
被武后慑人的目光一扫,太平公主蓦地后退了一步:母、母后
她小声地叫着,又忙解释:我只是听人说,母后晚饭都不曾吃,所以想给您送些过来。她小心翼翼又略带委屈地举起手中的食盒。
武后没料到竟是太平公主,她顿了顿,对女孩子一招手:太平,你过来。
太平公主这才缓步上前,将食盒放下,武后并没有想吃的意思,只是低头望着她。
这连日来,忙于政事,以及羁縻州方向的战事,并且还牵挂离开的阿弦再加上太平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腻着自己,竟很少见她了。
此刻,武后打量着面前的公主:晚上更冷了,你怎么就只穿这么一点衣裳?
太平道:我、我忘了。
武后道:那伺候你的那些人呢?该治罪!
太平忙道:母后,其实是我不冷倒是您,为什么也不用晚膳?
武后沉默,然后说道:我正在想以前的旧事,心里早已经饱了,再也吃不下别的。
旧事?是什么事?太平问道。
武后笑了笑:是你不爱听的。
太平双眸微睁:是有关安定公主的?
武后道:原来你真的不爱听这个。
太平的脸慢慢涨红,然后她低声说道:我不是不爱听,只是我知道这件事是母后不愿意提及的。
武后淡淡说道:不错,我是不愿意提及,就算是知道了安定现在还活着,我仍是不想去提,因为当初我是真切地以为安定死了的,身为母亲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已经经历过了,这种经历一旦在身上心里烙印下,就再也消失不去了。
太平仰头听着,眼眶也慢慢地变红:那么如果太平也死了,母后也会像是这样伤心吗?
胡说!武后厉声喝道,她低头望着太平,盯着她看了片刻:你难道不是母后亲生的吗?
太平默默地低下头:我只是觉着母后现在疼阿弦多一些,像是不疼我了。
武后叹了声,慢慢地将她抱入怀中:从你出生开始,父皇跟母后就一直疼你爱你,而阿弦她从没享受过来自父母的关爱,她是你骨血相关的手足,是你历尽千难万险的至亲长姐,你难道连这个也要计较吗?之前母后已经跟你说过了,若不是安定当时
太平突然接口道:若不是她的死,我就未必是现在万千宠爱对么?所以我宁肯当时死的是我
武后震惊地看着太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沉默之中,太平喃喃道:表哥曾跟我说过,那个小孩子长的并不好看,至少不像是父皇或母后任何人,安静的样子不像是已经反而像是睡着了
武后原本如鲠在喉,听了太平这几句,隐忍道:好了,别说了。
太平低着头道:我真的宁肯死的是我,这样母后就能永远记住我了。她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往外就要跑出去。
武后叫道:太平!她却并不停下,眼见将跑出了殿门,武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脱口又叫道:太平!
也许是声音有些奇怪,太平终于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