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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衍在桌子上摊开一张西京地图,又要来笔墨,外加一盆水。
“这样就够了?”裴景行看着苏衍捣鼓这一切,不知道光凭这些东西怎么才能找到李老道。
“如果没有离开西京,就够了。”苏衍一面回答,一面提笔沾墨,随后在水面下凭空画下一只蝴蝶。
说来也奇怪,水本是天下至柔之物,可苏衍下笔时,那水竟是稳稳当当的,除了笔尖拨开的细碎波纹以外,没有一丝波澜。
不多时,苏衍笔下一只墨黑的蝴蝶成型了。蝴蝶先振了振右边的翅膀,激起的一两点水珠溅在裴景行的脚下,似乎是在提醒他,这蝴蝶是真实存在的。
蝴蝶的两边翅膀一前一后破水而出,绕着苏衍周身转了一圈,抖落掉身上多余的水珠,最后停在苏衍的肩头。
阳光透过蝴蝶水做成的翅膀,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苏衍脖子上露出来的那一小片皮肤映衬得愈发白净。
苏衍如法炮制,又在水上画了三只蝴蝶。这还不算完,他提笔走到桌子前,在地图上国师府所在的大宁坊的位置上点了四个墨点,这才搁笔。
苏衍捧起那小破葫芦,嘴巴里念念有词,原本停在他肩上、手臂上的蝴蝶都聚到了他手中的葫芦上,翅膀轻振了几下,便先后从打开的窗户上飞出去了。
裴景行抱着枪,看苏衍做完这一切,突然对自己招手:“过来”
或许是四年前西域的经历,让裴景行对于这些神鬼之事多了一份抵触的心理,他见地图上那四个黑点开始移动起来,心头一跳:“这是那四只蝴蝶?”
“对,”苏衍注视着地图,解释道,“这四只蝴蝶会一路寻找李老道的味道,如果他近期还在西京,那蝴蝶一定会找到他。”
裴景行此时已经忘了心中那些糟糕的回忆,走到桌子前,站在苏衍对面,与苏衍一块观察着地图上四个墨点的动向。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小道童已经是第五次替他们二人替换冷掉的茶水,而地图上的四个墨点还在移动。
苏衍满脸都是汗水,下巴尖上还聚了一滴汗珠,要掉不掉,甚至连衣襟都湿透了。裴景行余光瞥见,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汗巾递过去:“擦擦汗,干净的。”
苏衍没有动静,倒是一旁的小道童用带着奶味的话语解释道:“裴街使,这位道长用全身精力支撑这个法术已经快三个时辰了,现在不能分神。”
裴景行一愣,瞧了眼苏衍,再看看小道童的身形,最终还是自己移步到苏衍身边,替他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裴景行目光下移,看到苏衍白净脖子上的汗珠,刚想替他顺道一块擦了,可不止怎么的,还是收手了。
罢了,贸贸然去碰他脖子,万一吓到人家,这法术岂不是功亏一篑?
裴景行这么想着,将汗巾收好——总不好让人家小道童替自己洗汗巾——干脆就站在苏衍身边。
就在小道童把小手伸向第三个糍粑馍馍的时候,地图上有三个墨点由浓转淡,最后消失在了地图上。
“怎么回事?”裴景行听见身边的苏衍松了口气,连忙问道。
苏衍指着地图上仅剩的一个墨点,气喘吁吁地道:“找到了,就在这!”
“德宁坊?”裴景行看清墨点的所在,“西边?走!”
苏衍将地图一收,跟了出去。
守在门口正美滋滋吃糍粑馍馍的小道童见裴景行与苏衍二人一前一后,脚下生风一样快步走了出来,一惊吃下,一口馍馍险些吞进气管里,一边咳嗽,一边追了上去:“裴街使,你们要去哪?”
“替我和你师伯说一声,我们去德宁坊,李老道就在那。”
裴景行的脚程自然是小道童及不上的,他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身后的苏衍发现小道童的窘境,空出右手来在小道童后背上重重一拍,那一口捣蛋的麻糍粑粑就被吐了出来。
“多谢道长。”小道童朝着苏衍的背影道谢,捡起地上脏了的麻糍粑粑,迈开自己的小短腿,一溜烟跑去找高泽楷了。
德宁坊在西京的西南角,因为地势偏僻,所以住在这的人并不多,平日也鲜少有人会踏足此地。
德宁坊的武侯铺也是最小的,常年只有一个人,甚至当裴景行和苏衍骑着马闯进德宁坊的时候,武侯铺里的武侯还在呼呼大睡。
见来者是金吾卫左右街使,武侯低着头,甚至不敢擦去嘴角的口水,就怕自己随意的一举一动就引来裴景行的一顿责骂。
裴景行让苏衍展开地图,指着地图上一动不动的墨点,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武侯急于将功赎罪,擦了擦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回答道:“裴街使,这应该是德宁坊里一处废弃的宅子。”
“废弃的?多久没人住了?”
“我来这当值的时候就已经废弃了,德宁坊地势偏僻,这里头水井都没几个,除非是实在没钱的,否则谁愿意来这破地方。”
裴景行冷声道:“还有逃犯爱来这。反正这里的武侯都是只知道吃和睡的懒蛋,躲在这里岂不是正好?”
武侯噤声,不敢去触这头发怒的豹子的霉头。
“你在这守着,”裴景行这会儿懒得和这偷懒的武侯计较,“若是三刻钟后我还未出来,带着这个去国师府找国师的大弟子高泽楷,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