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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我说:适才是奴婢没有及时给娘娘行礼,请娘娘责罚奴婢。只请放了小萝。安嫔冷笑道:既然是你自己的要求,那本嫔也就允了。怎么,还不跪下等着受罚么?
我感觉双膝被人从身后重重一踢,不由得头晕目眩地软软跪下来。
这才听话,安嫔笑道:这才是个做奴婢该有的样子。说完,故意拿着荷包看,半日不说话。
秋日的石头地面十分冰凉,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浑身痛疼,只觉立时撑不住就要倒下。安嫔却不让我倒,命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托住我胳膊。她伸手给我一记耳光,举着荷包冷笑道:贱人骗谁?你娘会给你并蒂莲荷包?
良妃笑道:安嫔妹妹,你可别打伤了她。等太后娘娘与皇后回宫,可不与你算账?安嫔闻言一怔。良妃又笑:不过,妹妹要解气也容易。命下人在这贱奴脸上写个贱字,再让她顶着后宫里走一圈如何?
很好。安嫔闻言大笑道:娘娘高见。
还不动手?良妃骂身后素金等宫人。
回娘娘,素金道:奴才们这就去取笔墨良妃摇头道:蠢才!一群蠢才!地上稀泥,口中口水是什么?荷包里的发丝,不能当作笔用?
素金与另一名宫女忙称是。急步过来向我脸上胡摸稀泥。又猛吐口水,拿过我与文泽发辫,一味乱画。良妃安嫔见状,坐在一旁又是冷笑又是大笑。
我想,她们一定是极其满意自己的杰作。
这时,可人突然朝良妃微微施礼。她说:良妃娘娘,奴婢听我家小姐说,荷烟姑娘素得太后欢心,又最是心气高傲之人。娘娘真要她脸上顶个字遍走后宫万一她想不开投身太液池那时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好聪明的可人。有心帮我,知道良妃忌惮太后,用言语拿捏住她七寸。
良妃闻言果然面色一变。但她又不愿输掉主子气势,因骂可人:奴婢住嘴!本宫打狗看主人。看在你家主子份上,不与你计较。本宫还用你教么?
良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你既已招供这荷包非皇上之物,本宫便命你现在将它戳烂。她一使眼色,素金从我头上拔下珍珠发钗,重重jiāo于我手。
我不动手。当然不动手这荷包是我的生命,承载着我全部qíng爱。
你,良妃指住身后一小宫女:你觉得她可怜?想为她求qíng?
第十五章 赌局
撕破荷包的那日,我有那么一时的晕厥。醒来时,发现已躺于自己红木chuáng上。
小姐?chūn菱看向我,她确认道:您醒了!
嗯。我说。我突觉不对,挣扎叫道:chūn菱姐姐!小萝人呢?
小萝无事。chūn菱忙微笑道:奴婢正让她休息。
可人如何?我又问。我回想晕倒前的一幕,轻叹道:此次真要当面谢她。chūn菱道:可人是琴贵妃身边之人。琴贵妃虽抱病不出,但皇上仍对其很关照。良主子不会将她如何。琴贵妃生xing清高,从不与其他嫔妃jiāo往。生病后皇上下旨,更不许人打扰小姐也不必面谢。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想起芷儿,因问道:芷儿又如何?chūn菱举言又止:芷儿奴婢听小萝回来说,她是良妃娘娘宫里奴婢良主子如何待她小姐,您心善,想普渡众生?也有人力不及之处。
我更急,猜想芷儿被良妃重罚,因捉住chūn菱的手问:chūn菱!快与我说,芷儿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快与我偷偷多送些金银给她。
小姐。小萝突然进来。她泪流满面,说道:小姐,芷儿在天之灵定会感您好心。只是她已无福在人间享受。
我心如被重锤,泪如断珠。什么?!我惊道:良妃还是杀了她?!终有人因我而死?!小萝泪流得更凶。她道:良妃娘娘说,她自己的奴才,想让她三更死,她别想活过五更。
原来人为刀俎!我轻捧起小萝肿得桃子般的脸,流泪道:是我没用,竟护不得你们周全。
我一手握小萝,一手握chūn菱。我说:爱上皇上只是意外。早知后宫争斗激烈,不想残酷如此。我并不怕死,原想爱皇上一场,就只是飞蛾扑火,烧死自身本无所谓不想远远不够,还得连累你们说至此处,我泣不成声。
小姐。她二人亦是哽咽。
我又说:你们是我最亲之人,谁因我出事,柳荷烟难辞其疚,必将懊悔终生。因此无论我做何决定,望你们支持。
chūn萝二人闻言,对望一眼。齐声问道:小姐是想
我要向太后娘娘请旨,我说:让柳荷烟重新做回宫女!你们不要阻拦。浩王爷说得对,我有选择。我还可以做回宫女这实是件令人开心之事。届时我不再威胁她们,既使她们怕我卷土重来,也只会针对我一人。关键是你们不会再因我受累。虽然我仍爱皇上又有谁规定皇上一定要爱我?当日之事,只当做场美梦。可供回忆,也是幸福。我宁可魂断,不想梦折。
小姐,chūn菱看着我说:您知道自己最大弱点是什么?
啊?我睁眼看她。chūn菱道:您不够冷静。若非如此,凭您聪明,又岂会刚刚出兵,便即败北?
是。我长叹口气:姐姐说得对。回想前事,确是过于冲动但我又岂能冷静?我不知你们有未爱过何人,如果有过,定能明白我此时心qíng。chūn菱道:小姐,奴婢以前曾经服侍过的一位主子说,后宫用qíng如下棋,盘中子子均有计较。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既有统观全局时,也有短兵相接处。小姐,难道您在爱皇上时,与人下棋也会头脑发热,胡乱弃子认输?
我叹道:两回事。chūn菱摇头道:不。在宫中,这便是一回事。旁观者清,想下好棋,必须有足够冷静。没有人阻止您爱皇上,但您必须将感qíng与争斗分开。奴婢知道您可为皇上付出生命,问题在于,皇上现在是否需要您这么做?怕只是无谓牺牲,反使亲者痛仇者快。
这我一时语结,迟疑道:让我想想。
思前想后,整整想了两日。心意终定。进宫前的路,我无从选;今后如何走,全在自己脚下。
是的,我已有决定我要文泽的心,重回我身。
又等待几日,待德仁太后回宫,我面见太后。我请其屏退众人,言之切切肯求。太后娘娘,我说:求您派奴婢去御书房当宫女。
太后果然是块老姜,闻弦歌而知雅意。
当回宫女?她看向我,问道:你知道,哀家素不管皇上后宫之事。我求道:娘娘,现皇上疑心奴婢心机深厚,奴婢实愚笨,百口莫辩。只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随身服侍。奴婢只想皇上明白奴婢人品。
太后微微牵动嘴角。她说:你不服输?这股狠劲倒象柳家的女儿。哀家最欣赏不服输之人。但要哀家破例相助须与哀家打一个赌。
我心一动。低头道:娘娘请讲。
太后道:若一月之内,皇上若对你误会尽释,且回心转意,给你名号便算你赢。哀家自无话说。反之,哀家会让你从皇上身边离开,让你永世不得见皇上。你可敢赌?
我略一迟疑,不太后意yù何为。却不容多想。因为我需要机会有机会不定会赢,但没有机会,则一定会输。
回娘娘,我朗声道:奴婢敢赌。
太后再牵嘴角,又道:不怕输?你兵行险招,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说:要知你若维持现状,哪日皇上或有回转心意一日。而一旦赌输,你将一无所有。
回娘娘,我心已决,口齿清晰地说:奴婢不怕,也不会输。
太后轻轻冷笑。她叹道:果然这世间痴qíng与傻,相隔唯一线。哀家许你。听雨轩暂时封闭,其宫人暂回永泰宫。柳荷烟自明日起至御书房当差。
隔日。我刚走近御书房,听见一阵乱响。不知什么东西被摔于地。宫人门口跪倒一排,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从房内传出文泽声音。欺人太甚!他吼道:这西托找朕要的财物,竟是我国年税收三分之二!还想让朕派公主和亲?他意yù何为?!说,你们说朕为何打败?敌我兵力相差十倍,我们为何打败?!李福,huáng胜,说,你等说来朕听!
无人应声太监李福当然说不出理由。
御书房装饰可谓寂静,并没有宫中多数屋宇的雕梁画栋风格。文泽喜爱读书,书房之中几十个红木大书柜依墙而立,其中排列着各式图书。淡淡墨香与白玉花薰里发出的檀香混合一起,十分怡人。点燃的檀香轻烟缭绕,秋日阳光投照在文泽红木案几之上,光柱之中有微微灰尘飞扬。
我走上前去,跪于一堆碎片之中。我抬头望他,轻声道:皇上,奴婢可否斗胆回答您刚才所问?
是你?文泽一怔。继而道:讲!
我抬头回道:谢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大军去时,原是chūn暖花开,水糙丰足之季。我方又是御敌保卫,自然人人奋勇,打得顺手。及至六月过后,那边已经入冬,我军却深入至敌人首府,一则粮糙供应困难,马匹又不得就地取材;二则我朝官兵越一路向北,越难耐苦寒;三则劳军远伐,体力大减;四则对方由侵略者转身变为保家卫国,背水一战究其主要原因,是近年来北疆一直没有战事。我方虽有皇上带领足三十万大军,真正懂得沙漠作战之兵,只得数千驻地官兵,余者多并无漠北生活与实战经验。而目布尔宁三万骑兵均日日马上来,沙中去
听我分析完,文泽略为平静。
依你之意,他皱眉道:朕竟收拾不了一番邦小国?我说:回皇上,我朝当然是最终获胜者。只现在不到时机。请皇上恕罪,奴婢才敢说出奴婢想法。
说罢。文泽道:恕你无罪。
我洋洋洒洒说出自己想法。我说:奴婢建议,一、备战半年。皇上下旨陈老将军官复原职,父子均奖。即率五万大军悄赴北疆,明chūn作战;二、拖延时日。答应西托大汗财物要求。议和之事,事关重大,还待商榷;三、请君入瓮。公主和亲一事,事关国体,如有诚意,请西托大汗年内亲赴京师相迎
其他主意都好。文泽点头道:只是答应西托财物一事莫不要再加赋税?我忙劝阻:皇上万万不可。永不加赋是立国之本,qiáng国之道。财物不够,只今年可于各方面节省开支,或
我本想说找皇亲国戚借些,但这语一出,势必成为众矢之的,隐忍不言。
文泽目中光芒闪动。他低头看向我,说道:说完。我道:奴婢的意思,是与太后娘娘商量。看有无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