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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为美人下了定义。
她说,所谓美人,以花为容,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才艺为香天子不同常人,若想常得其心,除美人外,计策不可或缺。
自第六十页开始至全书结束,她全是在教授嫔妃们如何讨得君王欢心。她从如何装扮容貌、如何修习体态、如何甜言蜜语一直讲到如何烟视媚行,如何撒娇装痴,如何侍寝。我越往后看,越觉面热耳躁,直至再看不下。啪地一轻声响,合上页扉。
那天我心中又怕又疑。我想,似林媚儿那样的女子,既有天仙化人的容貌,又有举世无双的媚功,文泽怕是日日将她捧于手心罢?为何她还会爱上别人,什么样的男子竟有如此魅力?
文泽那样好,她又凭什么不爱文泽?我有些愤然地想。但此念刚一闪过,便自觉好笑。我暗暗嘲笑自己,柳荷烟呀柳荷烟,你自己喜欢天子就以为天下女子都喜欢文泽真不害臊。我脸一红,再回想书中教授讨君王欢心的办法,果然是字字珠玉。若我是天子,遇美丽女子拿书中里招数狐媚于我,只怕也会被迷得心花怒放,不能自己罢?
如还有时间,我会学来讨好文泽么?
可惜时无多日,不用再想。
感谢媚儿。我感谢她让我明白,原来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毁灭爱qíng即使死亡,也不能够。
我轻叹口气,仍将那书放回书架。又铺开一张宣纸,凭记忆于桔huáng灯下细细描画文泽肖像。笔笔深qíng,尽入画中。
有泪落下,滴入纸上绽开一朵白色蔷薇。我忙用笔将那泪痕改成背景莲花,再于莲花旁添上一对红毛jiāo颈鸳鸯,几株绿色雾柳及至画好,东方已透鱼肚白色。我微红着双眼望一望远处天空,最后题写两排字下杨柳烟里承圣意,藕花深处共白头。
画作完成。
我觉得十分满意,将画夹入一堆书中。又找出一小盒唇蜜,淡淡抹于嘴唇。再挑些许唇蜜放进手心慢慢化开,轻轻揉在双颊之上。
这唇蜜名字叫做梅花露,淡红淡香的那种。其香素清,而色泽胜在上妆时若有若无。妆后只觉人更娇艳,却看不出化妆痕迹。我素不化妆,但今日突然想起今日自己并不当值,一时呆住。
天意弄人。我心暗叹道,天意!文泽,我柳荷烟存于这世上的最后一日竟不能与你相见!我心中又酸又苦,慢慢还书回去,jiāo给一蓝衣小太监手中接了。
那时我与文泽仅仅只有一扇木门之隔,那感觉却比隔了比万水千山更远。良妃送甜汤来时,我眼睁睁看着她微笑着走进门中里面传出她与他轻快的笑声。
别了,文泽。别了,日后你多保重罢。我默默挂念,狠心转身一路往永泰宫而去。
秋日阳光温暖,一路绿树红花。有微风拂面。我看一会锦鲤,看一会花。迎面遇见几名相熟宫人,各自甜甜微笑。远处有嫔妃正高高dàng起秋千,呼叫声声,快乐不绝于耳
一切都很美好。这让我觉得略有些愉快。至少,我是死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里。
永泰宫静寂幽宁。赵嬷嬷拦在门口,她说:太后娘娘命老奴对你讲,还有几个时辰才算过今日。你仍有机会向皇上求qíng。
谢娘娘好意。我轻叹道:荷烟认输。
赵嬷嬷扼腕叹息。她悄悄朝朱红木门里面看一眼,低声道:荷烟你,怎么不再争取?
我摇头。我想起文泽那晚与良妃在帐内说的言语,心如刀割。
是我太过高估自己。我说:现在,肯请太后娘娘处罚。
chūn菱正在门口,闻言大惊。她又不敢多问,只拿眼睛瞧我。待赵嬷嬷出来,身后跟一手托黑漆木托盘的蓝衣小太监。
那托盘上放着白色的酒壶与一个小小酒杯。
太后有旨,赵嬷嬷道:宫女柳荷烟即刻赐死。念其曾救驾有功,特留全尸。
谢太后。我说。我跪在青石上,朝红门里面行礼。
chūn菱眼圈通红又不敢哭。她低声求赵嬷嬷,说要送我最后一程。
我与chūn菱手拉手,往听雨轩旁的水边走去。一路上,她心神不宁,四下张望。
荷烟,赵嬷嬷向我叹道: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文浩的声音。赵嬷嬷,他问:你们要去哪里?
我看见chūn菱眼睛陡然一亮。浩王爷她正想说话,赵嬷嬷突紧捉她手。不许出声。赵嬷嬷轻喝道。赵嬷嬷回头对文浩笑着说:回王爷,太后娘娘念一gān宫人劳累,特赐酒水食物犒赏。
文浩不信。他皱起眉头说道:这不年不节的,母后怎会有如此雅兴?他一面说,一面看chūn菱与我。他目光落上酒壶,径直接朝我们走过来。
这是什么酒?文浩问。赵嬷嬷面不改色地说:回王爷,这是贡酒。
贡酒?文浩疑道。他尤不信,揭开壶盖拿去鼻下一闻,皱眉道:这酒的气味怎么这样奇怪?
王爷,我微笑道:这是奴才们吃的酒,气味当然差些。您现拦在这儿,莫非竟想以王爷之尊,半路打劫奴才们的酒吃不成?
文浩闻言一笑,盖上壶盖。然而,当他抬头看见chūn菱表qíng,脸色又是一变。我见状也朝chūn菱望去。我看见她满脸焦急,正悄悄朝文浩使着眼色。我心念一动,煞有其事地朝着他身后行礼,低头道:太后娘娘!众人闻言均是一怔,都朝我行礼的方向望去。而就他们扭头那一刹那,我抢过酒壶,一饮而尽。
毒酒劲猛。这酒刚一入肚,我便觉头晕目眩,腹中绞痛。
妹妹!chūn菱低叫。她在人前不敢称我小姐,只撕心裂肺道:妹妹,你明知浩王爷会向太后娘娘求qíng,为何还要喝下毒酒?!
文浩拨开众人,抱我进怀中。什么?!他嘶声道:什么毒酒?!
chūn菱!我听见文浩对着chūn菱低吼,他质问她,说:chūn菱,你是怎样办的差事?!快,快去叫宋佩昭来!快去!
宋佩昭?对了,是那个看过我病的太医。为什么要找他?
那时我依在文浩怀中,我能感受到他丝绸衣料很滑,很柔软。这使我想起文泽温柔的手和柔软的唇。浩王爷,我听见自己声音轻轻说:王爷,请您一定记得答过答应荷烟的事qíng
别说话!文浩说。他声音嘶哑,说道:本王记得
王爷,赵嬷嬷劝道:您可千万别着急
周遭七嘴八舌,一片混乱。我头愈晕,身子愈冷。渐渐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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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创百花小诗,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十三 赢家(上)
这是哪里?
我放眼看去,只见四周huáng幕低垂,华丽绝美。明明是夜晚,灯火通明却又不见灯烛燃烧。我抬头四顾,原来有斗大明珠悬于顶上。身下是又柔又软又gān燥的宽大雕花红chuáng,对面博古架上摆设十几件稀世奇珍古玩。
侍立的不语宫人们看起来有些眼熟,huáng玉花薰中飘出淡而熟悉的龙涎素香。这里,怎么竟与文泽的养心殿如此相似?我暗自想道,难道地府,也有与养心殿一样的宫殿么?
还是我犹疑地想,莫非我已身在天庭?
我这样想着,突闻门外面有人低声说话。我听见一年青男子的声音问道:她醒了没有?这声音亲切而富有磁xing,酷似令我yù罢不能的文泽的声音。接着,我又听见另一酷似李福的中年男子回答他。那中年男子说:回皇上,还没有。
接下来,我便听见一阵脚步轻响。眼中只见明huáng色绣五彩金龙的门帘被掀开一角,又一着明huáng色服饰的男子一闪而入。我眼怔怔看着这男子直bī近我chuáng前,还来不及思索,他一张微微含笑英俊的脸已迎上我面。
醒了么?他柔声道。
这,不是文泽么?我呆呆看向他,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嘴里却又出不得一声。我不可置信地摇一摇头,闭上眼睛复再睁开我看见的仍然是那张让人回肠dàng气的脸。
见我一言不发,一旁酷似李福的蓝衣男子忙低声道:荷烟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在问您话呢。
皇上?!难道我迟疑着刚想起身,早被文泽按住拥进怀中。小胭脂还在梦中么?他又笑又叹。我听见他柔声道:听着,你并没有死,还好好活着。你曾拼死救驾,又未曾犯下大错,母后怎会真赐你毒酒?
什么?我又惊又疑。以我那时智慧,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当我抬眼望去,再次看见文泽满目的柔qíng。吓着了?他问我。他轻轻吻我,说:朕也被吓着!朕以为朕再也见不着小胭脂了。
皇上,我低低叫他一声。我确认自己终于能说出话来,便说: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文泽说。他宠溺地望着我笑道:只要朕明白你心便好。其实,那日你晕在御书房中,朕便知道你对朕是一片痴qíng。
晕倒?啊!我脸飞红。
我心中微微恨自己不争气,那日文泽书房一吻,自己竟激动至晕!沉默。我心澎湃难言。文泽也不说话,只抱紧我轻轻长叹继而细语温言,呢喃不休良久,我突想起件一事qíng,因向文泽问道:皇上,您可有见过荣贵人的姊妹么?
怎么?文泽一怔。他含笑道:萼儿还有姊妹么?我听他这样说,不免暗自奇怪,又怕他疑心,忙笑道:奴婢只是想,您曾驾临过荣大人家,因此随口问问。
难道萼儿的姊姊曾偷躲于暗处见过文泽么?难道她仅仅见他一面,便深深爱上,不可自拔?
我正想着,对荣家大小姐毫无兴趣的文泽再次将脸轻轻贴我面。他向我叹道:这些时日,朕让你受委屈了罢?我依在他怀中,含笑摇头道:皇上,奴婢不委屈。奴婢宁愿当宫女,能日日看见皇上,奴婢幸莫大焉。
傻子!文泽轻笑着说。他笑道:还自称奴婢?朕已幸过你,哪还能再作回宫女去?再说,今后朕夜夜宠幸一名宫女,又成何体统?
啊。我又羞又笑,满脸飞红。文泽也笑。他搂着我,回手放下红色纱帐
第二十四章 赢家(中)
午夜时分,我被文泽从梦中惊醒。黑暗之中,我听见他正低声唤着的我名字。
胭脂,他轻轻道:胭脂我忙拉过他的手,贴向脸边。
胭脂在。我说: 皇上,胭脂就在您身边。我说完,却不见文泽回答。我又轻轻唤道:皇上皇上?他却仍不做声。原来我哑然失笑。这才知道刚刚一幕,却是他在梦呓。我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欢,慢慢将头枕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