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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感激huáng胜的手下留qíng,他在柳荷烟被贬时,并未按例当场收走我身上一应饰物,否则我此时要正常想吃上口饱饭,只怕是难如登天。
至那日后,送来的饭菜时好时坏,那太监拿了我的好处,便让饮食好上三五日。之后再送来搜饭时,我便知道到了再该给他财物的时间倒象与他约好的某种暗号。我对钱财一向不萦于心,此时方知此物大有用处,可是,眼见已进八月,天气一日一日的便要凉了,我的首饰一天天变少,今后怎么办呢,我心中一筹英展。
这日,那太监突然手拿着一大捆红色线绳走进院中,我俩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怔。我见他中年模样,中等身材,鼠目樟头,形容姜琐,禁不住胃中微微作涌,而他眼中,却满是惊喜之色。他换了一个笑脸,细声细气地道:柳荷烟,上面jiāo待让你在这儿不要闲着,得多做些活儿。现响家给你送丝线来,梅花、同心、福字等各色络子都打一些个。本来上面命令要你今日做完这些才能睡觉,但咱家突然发了善心你就慢慢打罢。
我淡淡笑道:多谢公公。
那太监将红绳递过,突然顺势捉住我手,轻抚yín笑道:怎么个谢法?响家姓张,美人日后便叫咱家张哥罢。
我脸色一变,摔开他手向屋里跑去,他尾随而来,破门而入,对着我面,笑道:不过玩些假风虚凰的游戏,美人怕响家gān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将我bī至chuáng前。
我伸手向头上摸索,头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发钗,我将心一横,喝道:大胆奴才!我曾是皇上的慧妃,又是二皇子生母,你竟敢如此无理?!
那张xing太监狞笑道:咱家最爱无理。咱家便是只jī,你这美人却偏是只脱毛凤凰你还不如响家呢。反正皇上现在也不待见你,不如咱们结为菜户到也快活。
他口中不住嘴的说,手脚也未闲,qiáng抱住我,一张喷着鱼虾腥味的嘴直往我脸上凑。他嘴中腥气加上他身上汗味,将我薰得几yù晕厥,虽大力挣扎,却哪里是他对手?只觉他手劲越来越大,才包住我一同往凉席上倒去。
见我大声呼救,他并不拦阻反笑道:美人倒底是做过娘娘,叫起来声音也比旁人好听。只管叫,让皇上听见才好呢。
说完,他烧有兴趣地看我,俯下脸来吻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正绝望,突然他大叫一声,抚着头回身望去。
莲蓬不知何时进来,正满脸通红地双手举着我的黑石镇纸。看她模样,刚用镇纸袭击过那太监。那太监正要发作,莲蓬已先发制人,皱眉道:还不快走?同主子马上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见张太监抱头鼠窜,她忙问:小姐,您还好罢?
我长嘘口气,笑道:还好。幸亏你过来,那镇纸重得很,刚才你打得他可不轻。
两人一起走至井边。我汲水一遍遍擦洗适才被那太监碰过之处,同时吩咐莲蓬冲洗那镇纸,不yù母亲赠于用品上留有旁人一丝肮脏。一面看莲蓬冲洗,我一面问道:不是说同主子要来么,怎么还没见着?
莲蓬叹道:回小姐,您刚出事,同主子便去找皇上替您伸冤,反惹怒了皇上。皇上知同主子与您jiāo好,特意下旨不准她过来探望您。同主子只得借怀着小皇子之名,要了奴婢、小莺与杨长安三人去同chūn坞使唤。今日假装寻出奴婢个错处才将奴婢罚来北三所陪小姐。
我忙道:二皇子又如何?
莲蓬笑道:回小姐,您刚出事,良主子便开口求皇上将二皇子给她养。幸同主子先行一步求了太后娘娘现二皇子已住去太后娘娘宫中。
宝宝住去太后宫中了么,太后娘娘倒也疼我,宝宝是他的亲孙儿,又救过文浩一命,想来,她也该是很疼宝宝的罢。我想着,我正要接话,莲蓬突微惊道:小姐,您看!
我扭过头,我看见她正洗看的,母亲生前托白砚送进宫里给我的那方镇纸,边角处脱下了一小块gān涸的黑漆,脱过漆的地方,竟露一块莹莹的蓝绿之色。莲蓬双手举起镇纸朝向阳光,她眯眼细看,脸色越来越神奇 良久,她点头道:原来不是石头,竟是块上等好玉!
我心中动了一动,却没有说话。
莲蓬一面拿指甲剥着油漆,一面笑道:这玉镇纸也是奇怪,底部竟是刻有字的。
有字?!我微诧,忙拿了过来,在手中细瞧果见镇纸底部果然篆刻着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 我更惊疑,忙问:莲蓬,你怎么认得它是块美玉?
莲蓬笑道:小姐,您难道忘记奴婢来自扬州制玉世家么?其实奴婢出生在新疆。六至十岁时,已于每年六七八这三个月昆仑山山项白雪融化之时,随家人进去山采淘玉石。奴婢的爹爹人称玉痴,他并不满足于只是采玉,所以后来全家南迁至扬州,改采玉为访玉制玉。奴婢家中过得并不艰辛,爹爹是为了让奴婢看遍宫中各式美玉,才送奴婢进的宫。
她一面说,一面继续剥离油漆,且时不时眯起眼,对着阳光照看,说:这确实是块上等好玉,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奴婢十岁那年,已能确认无误。小姐还记不记得,当初小姐那枚相思红的宝石象牙权子,也是奴婢认出来的呢。相思红,那枚文浩送的我象牙钗子。
当初他将相思红镶在象牙骨头之中制成发钗,他那以那样的方式,表达他相思入骨之意,而我,却终是不能还他相思的。
文浩苦,我又何尝不是。
他的苦,只是暗恋之苦:而我的苦,却是面对着心爱的人,想爱不能,想恨又不能 往事旧qíng如过眼烟云,现在我心,已戚戚如漠漠原上之风,罢了,罢了。
我的思想已跑去很远,莲蓬却决有停止对那块镇纸的研究,突然,她又惊叫道:小姐!这玉怎么能这样好?!色绿如蓝,晶莹透明;触手而温,如脂如膏这是块和阁玉,且比奴婢见过的任何一块美玉都好!
我也慌了神,忙试探着说:听说玉有两种,一种山流水,一种水铸皮。你看这块玉属于哪种?
莲蓬笑道:回小姐,都不是。这玉俗称山玉,或称宝盖玉,是取自于山上的原生矿,从矿石出直接剥离。如奴婢未看走眼,它应该取于一块青石。什么?我眯起双眼,我的心,仿佛从天空直沉至深渊之底,不喜反俱。我再次仔细打量这方镇纸只见它四寸见方,上纽jiāo五龙,加之底部篆字等等竟与传说中的那件宝物竟一般无二,难道 答案几已呼之yù出,却又不敢相信。果然是那宝物么?世人为寻它不得,几十年来闹得满城风.为,又生出许多风波
难道,它竟未落于江湖,怎么又会出现在我母亲手中?可是 可是 心中又喜又怕,只是难以相信 回想前qíng,我心中千回百转时,只是惊惧地想,这么一件让皇家翻天覆地地寻找的,无上的宝物又怎么会一直在我母亲手中,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往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莫非,文泽赐死母亲,倒真的与它有关?
那么,文泽他 他还有多少事qíng瞒着我呢。
小姐,莲蓬又问:您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qiáng笑道:这镇纸便是块美玉也没什么,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洗洗好chuīgān了仍放去原处罢。
她答应着,让镇纸从我手中接过,拿去通风处chuīgān。两人又坐去yīn凉处,一同打络子。莲蓬本不让我动手,奈何拗不过,只得罢了。
打了一会儿络子,我看着她,笑道:同主子倒让你来我这里,可不是苦了你么?
莲蓬笑道:奴婢不过是个宫女,又苦什么?小莺也争着想来,只没争过奴婢去。
莲蓬见我不语,以为我心中难受,于是劝解,笑道:小姐,不如奴婢唱支家乡的歌儿给您解解闷罢?
我点头微笑,她清清嗓子,一面手腕翻飞,一面宛转唱道: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
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
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小姐,莲蓬惊道:您怎么哭了?
我一惊,忙擦泪笑道:果然好听。如今天我已不是主子,你怎么还叫我小姐?从今后,你便叫我姐姐罢。
那怎么成?
莲蓬笑道:此次小姐蒙冤,必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同主子也相信小姐定不会毒害荣妃娘娘腹中皇子,认为其中必有蹊跷。囚此她一得机会,便会向皇上求qíng。那时,您仍是主子。奴婢又岂敢造次?
我啼嘘果然同姐姐是知道我的。可是文泽你呢?与你同chuáng共枕这么长时日,你口口声声说明白我心,口口声声待我最好,可你,却仍不能明白我。小姐,莲蓬歪头笑道:您还想听奴婢唱家乡的歌么?
好。我笑着,点头说。
她于是另唱一歌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安得与君相诀绝啊,她轻轻唱道: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七十二章良妃探宫
第二日清晨,张太监过来取打好了的丝线络子。随他身后而来的,竟是满满三大车的,花花绿绿却堆如座座小山的脏乱衣物。他冷冷看着我,表无表qíng的说:柳荷烟,上面吩咐,命你今日内必须洗gān净这些娘娘们的穿脏了的衣物。我一愕,忙问道:娘娘们的衣服一向由辛者库洗,公公莫不是送错了地方?
张太监冷笑道:咱家倒没送错地方,只怕是娘娘进错了地方罢?这天气怪热的,娘娘的一身细嫩皮ròu,不是该去皇上身边,等着人端茶送水扇风唱戏服侍您么怎么倒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我不语。
他一板脸,冷笑道:哪来那么些个废话,还不快拿了衣物进去?! 我不动。
张太监接连冷笑几声,尖声细气道:你现得罪了皇上,不要你的小命,已经便宜!不过洗几件衣服罢了,改日让你洗遍宫中马桶,也不足为奇。等会子咱家来收时,若你没洗完仔细你这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