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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两次,迟疑地看一眼文泽,终不敢多说。只将声压得更低更柔,轻轻道:后宫嫔妃虽多,又有哪一个及得上皇上待你的心?还不快快地给皇上多叩几个头,向皇上请罪,求皇上.息怒才是正理儿。
我错愕间,文泽已怒叱道:朕不要她请罪。
不请就不请!我本来并无此意,我虽跪在地上,却将后背挺得笔直,在烛火里冷冷地看着地上狰狞的投影,只是不做半声。
文泽见我并不服软,脸色更青。沉默了一小会,他便连名带姓叫着我,冷笑着,淡淡道:柳荷烟,你以为自己还是朕的妃殡么?
我低了头,回道:奴婢不敢。
文泽又冷笑了两声,冷冷道:不敢?呵呵,不敢!那你敢又是什么样子?!
我只有不语。
文泽声音更冷,里面仿佛裹着细细的冰屑,面容却恢复了平时淡然的模样,他淡淡道:很好。你既知自己是奴婢身份,怎么见了天子,竟仍然行着往日旧礼?
我一愕。
从何时起,他又开始这样挑起我的错处来?
我仰望高高在上的他,那个九五之尊,那个全天下人的主子,那个令我爱恨jiāo织的男子,此刻象一个普通男子那样与我赌着气,我冷冷地,满腹悲怆地回说:是,奴婢知罪。奴婢卑贱,原该对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奴婢一时不懂规矩,但请皇上将奴婢处以极刑。
我心中气苦,也不真对他行礼,只静静跪在地上,只将眼请望向别处。同等二人皆尽骇然,文泽却又是哼哼冷笑了几声,他冷冷道:朕倒稀罕你的三跪九叩?朕只想知道,你这个奴碑日后见二皇子时,又该对他行什么礼?
什 么?
我呆住。
他看着,他眼中渐渐露那种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光芒,连连冷笑着说:二皇子德麟虽是你亲生,毕竟你现在是奴婢,而他却是皇子身份,按规矩,你是否该对他行礼跪拜?
我的心,一点点向下沉。
原来,自认为还算机灵的我,仍是斗不过眼前这个青年帝王的!
他目中更冷,也不理我,便命李福道:去永泰宫抱二皇子过来。
什 么?!
我,我感觉到自己将要被彻底击溃 顾不得再与他治气,慌忙向膝行两步向文泽深深俯首,道:冒犯皇上,奴婢死罪。求皇上烧过奴婢,且英 且英让麟儿 不,英让二皇子看见奴婢这幅模样。
文泽面色稍雾,却仍冷笑,淡淡道:现在倒肯认错?却也晚了。
他说着,仍命李福去抱麟儿来。
我这里,宁愿一个死,绝不能让麟儿瞧见他母亲如此模样,qíng急之下,扭过头向萼儿低叫道:荣妃娘娘,自古母子连心,爱乌及乌,爱儿及母怎么娘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一定要让奴婢说明其中隐qíng么?
萼儿目中一愕,继面娇容一白,继而转了排红,继而再转梨白 又红又白地jiāo替着,终于,她也软软跪在文泽身前,柔着声音央求道:皇上,您大人大量,就放过荷烟这一回罢。是臣妾让荷烟来看同姐姐的,荷烟怕您责罚臣妾,因而没说实话。臣妾有罪,愿意一人承担。
萼儿又是泪如雨下,文泽叹口气,亲手扶起了她,轻声道:真是萼儿的主意?
萼儿点头道:臣妾怕同姐姐这几日心中难受,因此
文泽道:罢了,她害你小产,你倒替她求qíng!可见得朕的萼儿真是副菩萨心肠。朕便看在萼儿面上,暂且烧她。
他果然改了主意,麟儿也不必被抱来羞rǔ我。他也不再看我,转头向同贵嫔道:同儿,你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同贵嫔qiáng笑,回道:劳皇上惦念。臣妾今日觉得好上许多,也没见漏红。宋太医说再卧chuáng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文泽点头,又劝慰几句,他正要拥着萼儿离去,眼角突然扫见仍在地上的我。突然地,他便向萼儿笑道:爱妃,这柳荷烟也非一无是处,不如朕将她赐与你做奴才如何?朕知道她也算是个会服侍主子的奴才,日后朕宠幸爱妃时,让她从旁奉茶送水做这样的事qíng,她原比旁人也熟一些个。
萼儿面色大白,继而大红。
文泽却陡然醒悟一般,他将萼儿拥进怀中吻了一下,柔声道:冷道:朕竟忘记她害过你,也难怪你不愿意。别怕,有朕在呢,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放开萼儿走近我,他俯视着我,冷冷道:荣主子不要你,你还不回去?朕令你终生禁足,永不得出北三所半步。
奴婢遵旨。我说,我缓缓将额头贴上地砖,轻声道:奴婢谢皇上隆恩。文泽走后,同贵嫔忙握我手,悄声道:妹妹别灰心,皇上正在气头上,过段日子等他消了气,姐姐自会求他。若姐姐人微言轻,还有太后娘娘呢。我立在chuáng前,反握她手,摇头笑道:不必。麟儿一天天长大,让他忘记有我这么个娘亲也好。倒是姐姐你,一定要多加注意。
说完不再耽搁,告辞而去。
屋外夜凉如水,一弯冷月高悬于深遂暗空,镰刀般发出冷冷寒光,微风拂过方知背心早已这冷汗湿透,四周花香仍层层暗涌,将我团团围缚。那夜,让我如置身无边无际的黑暗牢笼。有蛙声,远远近近的,为我齐唱挽歌。
有彻骨寒意自心底升起。
脚下露水深重,身后人影莞莞,我回去北三所,轻手轻脚推开大门,借着一地月光向住处走去。我不敢多耗烛火,摸黑移至chuáng边,突然手中触及一方形冰凉物体,微怔之下,明白是母亲给我的那青玉镇纸。我伸出左手食指轻轻触摸,确认仍是那八个篆刻字样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由心中浮想联翩 良久方才丢开手去,移进帐中睡下。
第二日中午荣萼儿过来时,我正坐在井边满满一堆姚huáng巍紫的衣物之中,一面听莲蓬唱歌一面洗衣。她带来一小篮酒水食物,从宫人手中拿了,免了我行礼又叫我起身随她二人进屋。
萼儿令三四随丛宫人守在院中帮莲蓬gān活。
她这天着一身雪色薄纱,将满头青丝层层盘起,上面不着任何饰物,因了天热,她进屋后自行解开两粒领领扣,隐隐露出贴身葱绿肚兜,葱绿肚兜上方,拿丝线绣着一朵娇艳yù滴的粉色桃花。
正是夏日炎炎,她却冰)] IL 玉骨,浑身清凉无汗,手中执着的一把丝织苏绣团扇,也不过只略略做个样儿,并不见真正扇风驱热。她亲手为我倒杯水酒,摆好各式小茶果子。
妹妹,萼儿轻叹道:我早该来看妹妹,左思右想,却又怕被皇上知道 妹妹,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许逆皇上旨意的。
我一笑不言,她纤手一挥,做个请的手势,轻轻笑道:这酒是妹妹给取名的胭脂醉,姐姐今天特意带来,咱们姐妹一起聊聊如何?
我不动声色,说道:多谢娘娘美意。胭脂醉又岂是奴婢能吃的?姐姐若不想惹皇上生气,还是不要劝妹妹吃这酒罢。
萼儿一怔,点头道:也罢。如此咱们姐妹便不吃这酒。听说此处奴才们作怪常常不给妹妹饱饭吃,姐姐特意带了些小茶果子过来,虽没有妹妹自己做的香甜,倒也勉qiáng能够充饥。
我仍不动声色地笑:多谢娘娘。娘娘带来的小茶果子,果然都是奴婢平日爱吃的,今日晚饭可能没有着落,奴婢一定留着与莲蓬慢慢享用。
萼儿脸色一白,随即点头,qiáng笑道:如此 也好。
我笑道:荣妃娘娘,您今日肯拂圣意过来瞧奴婢,想来是有什么事qíng要问奴婢?
萼儿点头道:不错,我想问你,我腹中孩子明明不是你下的毒手,为何你要去皇上面前自认有罪?
我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娘娘,奴婢只是不想皇上与太后娘娘母子,囚您小产之事反目。
萼儿脸色又白,叹道:妹妹倒有这份心?但你又何必 太后娘娘如此对我难道不该让皇上知道实qíng么?
娘娘!我长叹口气:只因奴婢知道,太后娘娘并未害过娘娘腹中皇子。娘娘倒让皇上知道什么实qíng?
萼儿闻言,脸色越来越白 突然语气一厉,问道:你知道些什么?我叹道:奴婢也不知道太多,不过恰巧知道,娘娘其实并未怀孕。萼儿目中滚过万丈惊涛。
我又道:汉代赵飞燕合德姐妹不知道磨香能引起不育,为保持身段,常年贴身佩戴爵香丸,后任汉成帝如何专宠,两人最终无法生育而引为憾事。娘娘对皇上痴心一片,却不知为何会学飞燕姐妹?而奴婢却不能眼睁睁见皇上母子反目而不阻拦 qíng急之下,只有自己承担全部罪名。
萼儿陡地长身而起,突然一个琅跄,几yù站立不稳。我忙过去轻轻扶住,我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娘放心,此事只有奴婢一人知道。
她扭头,眼中已浮上层雨雾,她? 征怔看我,与我双目对视 良久,终于落下泪来。
妹妹,她流泪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我假孕的证据,你出此下策,不过是想以此孝敬皇上与太后娘娘,可你若知道替太后以前如何狠毒地对待 对付别人处在我的位置,你一样会这么做。
我点头,叹道:奴婢确实不知。奴婢只不过劝娘娘一句,希望娘娘设局前,想想她毕竟是您心上人的生母。以前种种,娘娘也设身处地为她想想罢。你萼儿疑道:妹妹好像知道什么?
见我迷惑摇头,她复笑道:寸白皇上知道,姐姐也该走了。酒水,+ . , ' ,妹妹自己慢慢吃罢,姐姐此去,只怕有段时日不能过来。妹妹自己多多保重。我嘴角微扬,点头道:好。
莲蓬洗完衣服进来,看见一桌吃食,端的是无比兴奋。
我淡淡的坐着,轻轻笑道:不要动,也许荣妃娘娘等会儿就会过来拿走。莲蓬目中一愕,继而诧笑道:怎么会,荣主子一向与小姐jiāo好,又怎么可能那样吝音?
第七十四章重病之中不得闲
我笑而不答,挥笔在白色墙壁上默默题写李太白《 蜀道难》 长诗一首,及至写完,却仍不见咢几回来。
莫非是我看错了她?我心下狐疑,迟疑正要睡下,突然门外人声喧扰。一片明亮光影之中,终于隐隐约约传来萼儿的声音她独自冲进屋中,看见满满一桌酒食仍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她神qíng轻快地向我笑道:妹妹怎么一口不吃?
我笑道:今日送饭的见荣妃娘娘驾到,以为奴婢有了您这么个靠山,晚饭自然送得多些,竟吃得特别的饱。娘娘美食,奴婢倒想放至明日品尝。那可由不得你。萼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