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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青听说,快剑杀人不疼,此时看来,确实如此,他只感觉到了血在流,没感觉到疼。但看众人的神色,仿佛他要死了。
“别动!”阿胡儿怒道,“不要动了!别杀他!”
阿胡儿放下了武器,没再敢动。宁和尘说:“别来这套,把你们埋在这里的人手都撤掉。你们今日在这里设伏,不是要一石二鸟吗?以为我是傻子吗?”
阿胡儿说:“没有。”
宁和尘不耐烦地又一用力,李冬青忽然痛呼一声:“啊!”
众人吓得胆寒,月氏说:“你不要逼人太甚!”
宁和尘只问:“撤不撤?”
阿胡儿忙说:“撤!这就撤啊,放了他啊,放了他。”
李冬青疼得眼冒金花,因为宁和尘刚才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下!
宁和尘示意快动手,阿胡儿当着他的面,点了狼烟。宁和尘又示意其他人,不要挣扎了,别浪费老子时间。
然后吹了声口哨,千机从街头奔驰而来,宁和尘拎起李冬青,把他拎上马,说道:“我看各位就送到这吧!”
他一路挟持着李冬青,烈马奔驰,纵马扬鞭,冷风挟持着他们的呼吸,宁和尘并未说话,李冬青片刻后道:“你要去哪儿?”
“雁门。”宁和尘说。
李冬青:“雁门数次失守,你去找匈奴人吗?”
宁和尘说:“别问。”
他对李冬青似乎对别人不同,李冬青也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他对李冬青很温柔。但温柔刀也够可怕的,经过这一夜,李冬青觉得毛骨悚然。
宁和尘一路驾马疾驰,跑到下午打猎的山头,带着他往山下望去,只见一片熊熊烈火。
李冬青瞳孔紧紧地收缩起来,不可置信地浑身颤抖起来,火!起火了!
情急之下居然在马背上跌下来,摔在雪地上。那一片火海!
那一大片火海仿佛烧在李冬青的眼睛里,喉咙里,他声嘶力竭地往山下跑去,宁和尘拦住他,李冬青居然要揍他。
李冬青眼里头次出现了恨,宁和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是我干的。”
李冬青根本不在乎是谁干的,山下一片大火!
宁和尘说:“林雪娘已经死了,这场火就是她放的。”
李冬青不顾一切地挣脱他,他力气奇大,长得也高,宁和尘一时居然还没拦住,但也只是一时失手,再一步追上去,就狠狠地把他撂倒在雪地上。
李冬青一下子双脚发力跳起来,一拳就冲着宁和尘揍上去。宁和尘一侧身躲过去,说道:“你还要惹我。”
李冬青抡圆了胳膊又是一拳,宁和尘直接将他拳头攥住,往后一翻,将他锁住。李冬青眼里通红,嘶道:“你不救她。”
“我凭什么救她?”宁和尘说,“林雪娘自己寻死,我为何救她?”
李冬青用拳头砸着雪面,痛得肝肠寸断,哭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宁和尘:“……”
李冬青痛道:“你不如让我去死!”
宁和尘只好软下来,说道:“走吧,这里不是你的故乡。”
李冬青看着山下的火海,心里想道:“可我只当这里是故乡。”
就算他已经看出蹊跷,可他哪里想认清什么真相?谁又问过他,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宁和尘硬绑着他将他拉上马,李冬青缓缓地淌着眼泪,感觉仿佛已经死了。
“我是不是已经死在大牢里了?”他想。
千机至多能跑五十里,再不能多行一步,天亮时,他们已经甩开了乞老村。李冬青甚至没能看见林雪娘的尸首。他冷得浑身颤抖,脖子上的血已经干了,衣服上的血迹变成黑色。被割伤后半个时辰,伤口才开始锥心地疼起来,让人坐立难安。
宁和尘似乎看他过于可怜,主动开口道:“所以昨晚问你吃了什么,饿了吧?”
“到底是为什么?”李冬青问。
宁和尘说:“你问什么?”
李冬青抬眼看他,眼睛肿成了桃核,茫茫然问道:“为什么要找上我?”
宁和尘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你是刘荣之子。”
“刘荣?”李冬青不认识这个人。
“你在的这个地方,是刘荣托孤之地。”宁和尘说。
“你生在这个破村子里,却什么都知道,”宁和尘戳弄着火堆,“阿胡儿你认识,宁和尘你也认识,江湖的事你知道,朝廷的事你也了解。唯独刘荣不知道……这不奇怪,因为他是你爹。”
“当年太子刘荣因为生母得罪了孝景帝,被贬为临江王。后来因为扩建宫殿,侵占祖庙,被景帝召回长安,落入了酷吏手中,不堪折辱,在狱中自尽了,你是他的儿子。”
李冬青说:“我不是。”
他心中无比确信,他确实不是,那这一切就太可笑了。
宁和尘笑了,说道:“都说了,这不重要。世人觉得你是,那你就是了。”
李冬青懂了。因为他已经在这“道”上,而不管真相如何。
宁和尘说:“你本来叫刘拙,这名起得好。”
李冬青知道他是讽刺自己不聪明,也没有说话。他从小是被夸着聪明长大的,但好像确实,自从失了父母之后,他好像真的愚钝了很多,一部分东西好像是失去了,再也调动不起来,好像是失去了少年人的机灵果敢。林雪娘说他大智若愚,他自己却没感觉到智在哪儿。想到林雪娘,又是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