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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青也是这么想的,能逃一天是一天。他现在已经看出宁和尘嘴硬心软,只要是他求宁和尘,基本上宁和尘都会答应,就像现在宁和尘就算困,也会陪他聊天。
他道:“我还要念多久?”
“念到你当国王,”宁和尘随口说道,“自然就可以不用再念书了。”
李冬青愣了一下,他没想过要当国王啊。
宁和尘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傻子。”
李冬青说:“我不当国王啊,他们有自己的女王,我帮他们打仗就可以了。”
“女王会老的,”宁和尘头发散发幽香,他静静地道,“老了就要有人接替她。听说女王很思念国王,这样的心软的女人未必想在王位上待着。”
李冬青暂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于是便不聊这个,转而说道:“心软当不了国王,那我也当不了。”
“算了吧,”宁和尘嗤笑一声,说道,“你的心可不软。”
李冬青莫名其妙,转头看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耳根子软,心也软的人的。
宁和尘却不是在开玩笑,又说了一遍,道:“你的心肠很硬。”
李冬青感觉自己好像明白,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意有所指,因为这句话莫名地让他感到自责。这感觉很强烈,以至于后来记忆中除了浅浅淡淡的那一丝不明白之外,印象比较深刻的其实是这一夜宁和尘头发的香味,因为月光当时射进屋子,有一缕照在了他的头发上,让李冬青一直觉得,月光就是这个味道的,这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宁和尘把胳膊搭在额头上,随手撩了两下头发,没什么事做,没什么话说,就等着李冬青的瞌睡虫来了,能安静睡觉。
李冬青翻过身来,看见那一丝月光打下来他脸上的光和睫毛的阴影,他这一夜死活也不困,反而越来越精神,那种感情仿佛将他的心连根揪下来,在空中转着玩。
宁和尘说道:“你杀了多少人?”
“也许有七千。”李冬青也没有印象了,只能随便估摸了一个数。
“杀七千人和杀七万人是一样的感觉,”宁和尘道,“杀的人超过三个,再杀多少就都没有区别了。人命仿佛不是人命,都不值钱了。”
李冬青说道:“我不知道,我心很乱,当时拿起刀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过犹豫,更吓人的不是杀人的感觉,是我觉得自己冷血得可怕,我当时想,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可是后来看见方青濯,就觉得我分明是给自己杀人找借口,我只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在战场上留人一命实在太麻烦了。”
“嗯,”宁和尘安抚地拍了拍他,说道,“不要怕。”
李冬青的血便平静下来,但心又疼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终于找到了那种轻松和雀跃的感情的来源,是源于他终于掌控了宁和尘。现在他不需要再担心宁和尘随时会离开了,两个人的身份正在慢慢地转变,宁和尘会听他的话,会跟随他。
这个事情让他的心情过于好,所以才难以入睡,这要比发现千机只认他一个主人时的喜悦要巨大数倍,可同时也有对宁和尘疼惜之情,因为李冬青觉得一个人被别人牵制住,是多少有些可怜的,所以又带了丝疼。
李冬青攥住宁和尘拍自己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亮得吓人。
宁和尘笑说:“又怎么了?”再听便发现,他不可谓不包容。
李冬青知道宁和尘以后都会这样对他,那感觉便又玄妙起来,他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也是个玄妙的年纪。
宁和尘却还在自己的思绪中,说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七岁了。”
“什么感觉?”李冬青问。
宁和尘仔细思索,说道:“恨。”
越小的孩子感情便越单一,七岁的孩子可能只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恐惧,宁和尘那时候还知道什么叫恨,咬牙切齿,杀人放血。
宁和尘把手抽出来,翻过身来,换了个姿势道:“我都不怕的,没有怕过。你怕是因为你还想要自己的人生,怕自己没了良心,但我那时已经不想要了。”
李冬青手里空落落地先是烦,可听了他的话便越听越疼,不想再听,也生怕宁和尘再讲下去,可是不讲,不听,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宁和尘难得开口提过去,说道:“你十七岁才开始学武功,他们觉得你晚了,我倒是觉得刚刚好,越晚越好,能多快活几年。”
“可是大歌女说,如果我早学几年,会更厉害。”
“不要听他们的话,”宁和尘在深夜里说了实话,或者是说了假话,总之他和白天说的不一样,他道,“你是最厉害的。”
李冬青:“你就比我强。”
“不可能。”宁和尘只是笑。
李冬青不明白,转头去看他的表情,他知道宁和尘的本事,自己再练几年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宁和尘说:“你已经把我赢了。”
李冬青反应过来,说道:“若是咱俩上了战场,我是说如果,你会杀我吗?”
“不会,”宁和尘并未思考,“你会赢。”
李冬青:“我也不会杀你啊。”
宁和尘没说话,笑了,李冬青皱眉,翻身坐起来,说道:“什么意思?”
“别发疯了。”宁和尘说。
李冬青复又躺下,心里忿忿,不说话了。宁和尘半晌只能哄道:“说你会赢,不是不信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