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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也不敢怠慢,烟气给山风chuī得略散,便悄悄扶了我沿着山坡往山上稍远处观察动静。
揉着给呛出泪水的眼睛,还未及定睛细瞧,便见一道人影在山道一晃而过,如大鹰般飞快地往山上逸处。她的腕边,分明挂着一个极高大的男子!
是那个白发女人!她她带走了拓跋轲!
身边的愚蠢侍卫怒声高叫。
我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喝道:还不快去追!
我身畔的侍卫再也不敢怠慢,飞快冲出,往山上追去;而浓烟渐散,已有身手高明的禁卫军武官从烟雾中冲出,闻得惊呼声,同样急急奔往山上。
可那白发女人再不知是什么来路,一身轻功,竟似比拓跋顼还要高明许多,明明带了个身材是她双倍的重伤男子,居然还能跑得飞快。
如果说我的这些侍卫武官们身手不凡,跑起来像兔子一样快,那么那女人的速度简直像是飞鸟。
兔子跑得再快,又怎么追得上鸟儿?
于是,我眼睁睁地望着白发女人带了拓跋轲跑得越来越远,很快转了个弯看不到踪影,而最近的追兵,和她拉下的距离已有百步开外。
除非她一时找不到避难之处,或没有事先安排好逃走的线路,否则梁官绝对不容易捉到她。
可从她和她带来的人马突然出现,到接二连三的烟雾迷阵,到在烟雾缠绕中劫走拓跋轲,我实在不敢乐观,认为她是冒失行事。
正握紧拳,额上冒着汗水时,烟气终于散得差不多了,连厮杀声也渐渐零落。
公主!随行在出殡队伍中的韦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道,所有魏贼都已剿灭,连同后来冲过来的jian细,都已除得gāngān净净!
我蓦地转头,回瞪着他,自觉面目已经气得狰狞,我要的是拓跋轲!我要拓跋轲的人头!
韦开忙俯身跪下:末将即刻和唐将军一起带人上山追击!
我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将声音沉下去:一半人手去追击拓跋轲,另一半人手团团围住相山,待尉迟玮派的兵马过来,再领人上来搜山!只要拓跋轲没长翅膀,本公主就绝不让他活着走出相山!
韦开等急急领命而去,连遗了一地的尸骸也顾不得理会。
我定一定神,又命人去上清寺守卫着,不许人进去***扰,同时留心有无异样,怕那白发女人是混在这寺里的什么人;jiāo待完毕了,即刻坐上肩舆,令人护送往当日中了魏人暗算的那个小小山庄。
这突然跑出来的白发女人必定与魏人有关,那魏国眼线所在附近如果有什么密道通往山外的话,这女人必定知道。她要摆脱追兵,怕行动一时快不了,我先行带人去守着,只怕还来得及。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两名着六品禁卫军服色的武将赶来,匆匆向我禀道:公主,京中真正的出殡队伍已经要出发了,不过那位预备生殉的大魏皇太弟不肯走,说想再见我一面。
再见我一面?
拓跋顼以为自己是谁?
又把南梁当成了他北魏了么?
他说见我就得去见他了?
想着被伤成这样还能逃得杳无踪影的拓跋轲,我怄得快要吐血,bào怒地吼道:告诉他,等我寻到了大魏皇帝的尸首,我就去见他!若是寻不到,我把他剁成ròu酱送给拓跋轲尝鲜!
武官见我怒气勃然,再不敢则声,急急领命下山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一瞬的冲动,想改变主意,真的就此把拓跋顼处死得好。
我不能心软,不该自找麻烦,不该想着放他一条生路。
日后我必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我扬起手,想招呼他们回来时,又一阵山风chuī来,chuī走了血腥味和硫磺的烟气,便有翠竹清淡而忧伤的气息徐徐拂到鼻尖。
chūn天秋天,今年明年,始终如一的翠竹气息哦!
我闭上嘴,紧紧咬住唇。
舆夫见我yù唤不唤的模样,小心地问道:公主,这便走么?
我无力道:走吧,走吧!相山嗯,再不会有chūn天那样美丽的景致了
舆夫哪里懂得我的感慨,只听我给了我肯定的答复,立马起身,疾速奔往那座让我疑心不已的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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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去也,辜负海棠qíng(一)
那一天,以及随后的好几天,相山差点被成千上万的梁兵把地皮都翻得转过来,连母亲所在的上清寺,都由我自己亲自带人进去,从内到外搜了好几遍,直闹得jī犬不宁。
母亲问明缘由,劝慰道:这帝王霸业,都应了天命而成。阿墨,你一个女孩子家,顺应天命过你的富贵升平日子就是,其他的哎,看开点吧,别太急于求成了。
她当日既能听说宁都变故,跑到皇宫中阻拦萧彦娶我,自是听说过我落入魏营的事。
但我在魏人手中所受的苦楚,除了萧宝溶,只怕没一人清楚。
不想平添她的烦恼,我忍了气安慰了她,也不住在上清寺中,只在彻夜巡查不休的梁人营寨中暂住,随时关注着动向。
至于原来住的相山别院,我只想着chuáng头那幅海棠图,便已坐立难安,如鲠在喉。
真正的齐幽帝棺椁,在当日下午被另一支半真不假的出殡队伍送入了简陵,连同无数冥器和随葬物品,以及,唯一生殉的活人拓跋顼。
按照我最初的吩咐,简陵被封之前,他手脚的镣铐应该都被放开了。以我见识到的他的水xing和身手,逃出简陵应该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说不准,拓跋轲还没来得及逃出相山,他便已在相山北麓的那处溪流中了。
为了防备拓跋轲逃走,从第二日起,通往江水的各路要道均被封锁。这样的封锁,对重伤的拓跋轲虽有用,但对轻功武艺均臻一流的拓跋顼来说,大约是没什么用的了。
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还想见我一面,更猜不到他见我想说些什么。
但我并不为不曾去见他而后悔。
从今日起,我纵有辜负他的,也已还得尽了。再见面,不只形同陌路,更是生死仇敌。
相见争如不见,多qíng何似无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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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极度郁闷的是,辛苦奔忙了五六天,连拓跋轲的影子都不曾再见着。各地关卡传来的消息,同样不曾见过他的踪影。
倒是萧彦听说我在相山搜寻魏帝,日日夜夜不肯休息,连着下了几道谕旨,催我回宁都去。
灰头土脸入宫去见他时,他已一脸的哭笑不得,指点着我黑瘦了一圈的脸,和乱蓬蓬懒得打理的发,说道:拓跋轲到南方来,本就是件意外之事,能抓到或除掉固然好,若是抓不到,也算他命不该绝,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我冷笑道:我才不为难自己,我只想为难拓跋轲!为何每次都是他把我bī得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好?我非要他也尝尝这滋味不可!
萧彦苦笑道:怪不得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了你,拓跋轲也真够倒霉的。大约他这辈子都不曾给个女人追杀得这么惨吧?
我恨得直敲桌子,怒道:难道我这辈子,就曾给人害过那么惨么?
萧彦无谓地摇了摇头,道:成王败寇。你既曾享受过齐皇室带给你的尊荣,为此承受因齐皇室带来的羞rǔ,也是意料中事。
顿了一顿,他又道:当然,若你以朕的女儿的名义,落到魏人手中,一样会是这样的命运。呵这怕这拓跋兄弟恨朕比恨齐明帝还厉害。他们的父亲靖元帝拓跋弘,是朕亲手一箭she死的。拓跋轲自负一世英雄,这十几年来念念不忘报仇,可又能拿朕怎样?朕一步一步,走得更高!连朕的女儿,都能将他bī到穷途暮路!说什么一代英主,不是一样差点葬身荒野,死于妇人之手!
心里一动,窝囊感不觉便减去了很多。
拓跋轲如今站得再高,也改变不了父仇未报的事实;何况他辛辛苦苦从弟弟手中抢来的女子,正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不晓得他在向我流露出温qíng一面时,有没有恨过自己的不孝和无能?
回到公主府时,我痛快洗浴一番,心qíng已好了不少,遂去见端木欢颜。
听说公主与魏帝正面遇上了?公主空手而返?
端木欢颜正扶了一盆开得极好的jú花,深深地嗅那清新的香气。
我坐到他的琴案旁,随手拨弄着一曲《桂枝香》,闷闷道:似乎早在先生意料之中?
端木欢颜摇头道:不算意料之中吧?以公主的xingqíng,极好猜测的。若是公主能擒杀魏帝,一雪前耻,早就该回来了。拖了这么久,若是拓跋轲还能让你抓着,那他就不是能走到今日地位的大魏皇帝了!
我叹气道:先生,我遇到比你更厉害的人了,这次败得也不冤。至少,我没败给拓跋轲,拓跋轲也没能凭藉自己的力量脱逃。
什么人?
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
我说着,将当时的qíng形细细描述了一遍,却见端木欢颜一向端庄沉静的面孔越来越惊诧,甚至带了些微的不安和忐忑。
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模样?
我摇头,太远了,烟雾又浓,哪里看得清?不过身材高挑得很,看来蛮健壮的,应该不是我们南人。
端木欢颜的眼睛毫无焦点地乱转着,透出掩抑不住的困惑,自语般道:难道是她?
chūn去也,辜负海棠qíng(二)
她是谁?我追问。
我实在太想知道这个坏了我大事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这么jīng心的设计,这么奇异的烟气,这么好的轻功,完全逾越了我对一般女子的概念。
我自己也算是女子中的奇人了,学过些兵法权术,从小也爱舞刀弄剑的,可比起这人来,不知相差凡几。
端木欢颜沉默了许久,才道:慕容采薇。我猜应该是慕容采薇。可她比我还小一两岁,怎会满头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