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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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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宝溶含笑将他们的上书送到我跟前时,我随手翻了一翻,笑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宝溶亲昵地敲一敲我的额,低低笑道:傻丫头,不想和三哥长长久久在一处么?
    自从回到宁都,我的生活还算安定,只是经了一番折腾,身体已大不如前,常常神思恍惚,胸闷气短,每日还在用药慢慢调理着。
    此刻,我只懒懒倚着案几,淡淡笑道:三哥,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处么?
    即便撇开儿女私qíng不谈,我也必须帮着他稳定新的大齐皇朝,安抚未及适应的原大梁百官。
    就和当日齐入梁时我充当着原故齐臣子的保护伞一般,如今,也有着众多忠诚于萧彦的臣子,在我跟前寻求着翼护,并暗中观察着新帝的动静,唯恐一不留心,就成了翻云覆雨间的牺牲品。
    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我和萧宝溶走得亲近,显然是众人利益的有力保障,也是萧宝溶坐稳帝位的关键。因此这些日子,但凡有朝政要事商议,或有册封、祭祀、祈福等重要活动,我们都是一起参与。
    他的御座之侧,必有一专座设给安平长公主,同受百官朝拜。
    我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比当日在惠王府少,说我们已在一处,倒也不是虚言。
    可这个显然不是要萧宝溶要的。
    他本是温雅蕴藉之人,给我懒洋洋用话堵了一下,便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神qíng之间,已有些啼笑皆非。
    阿墨,你不喜欢做三哥的皇后么?
    他问得轻柔,有些像小时候蕴了满眼的宠溺问着我,想不想要一匹小马,或喜不喜欢一件新衣。
    或者,他认为他对于我也有了一份责任,何况我又的确是他最珍爱宠惜的,所以才想着千方百计将皇后的尊位留给我,再不管会不会因此引发更多的流言。
    我老实地告诉他:我没想过做皇后,更不会去抢三嫂该得的位置。三哥,你的后宫也不该空着,白白惹人非议。
    你三嫂不会有意见。她们都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没人敢和你一争长短。
    萧宝溶认真的望着我,眸光一贯的柔和,清澈如流动的水晶,潋滟而清雅。
    我自是知道萧宝溶的手段。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寻常时深藏不露,必要时一剑穿心。
    他在颐怀堂蜇伏这么久,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底下,连我都认定他已经放弃了重建大齐,甚至连自由的希望都已放弃。谁又料得到,他竟能在风云变幻中暗运帏幄,于无声无息间悄然崛起?
    他的坚韧和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他那些妻儿姬妾对他敬慕有加却不敢显出丝毫违逆,也便是意料中事了。
    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我不去看他那满是晶莹期盼的眼眸,低声道:三哥,我也知道我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目前这个长公主,过得比皇后还自在。三哥就让我继续做我的长公主好了!
    萧宝溶微愕,蹙眉问:你你怕三哥会拘束着你?可这么长久以来,三哥什么时候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来让你不自在过?
    chūn意尽,红烛杨花梦(二)
    三哥自然不会让我不自在。
    我推开窗,望着渐萌的chūn色,淡淡笑道,可若我是皇后,还在宫内宫外来去自如么?总不能让外臣天天冲入清宁宫找我议事吧?
    寻常若有重要事宜,大臣们会到安平公主府见我,若是紧急事宜,也可到蕙风宫请见;若是成了皇后,后宫重地,哪是重臣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已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儿,以为当了皇后,便当真可以在萧宝溶宠纵下,无视皇宫礼仪为所yù为。我不想用母仪天下的风范来拘束自己,更不想
    更不想在母仪天下的风光外表下,渐渐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权柄jiāo出,成为萧宝溶身畔华丽且最有助力的点缀,从此只在后宫中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将自己的生死富贵,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那些在颐怀堂中背着我图谋大梁的计谋,无声无息一箭双雕的借刀杀人
    萧宝溶水晶般的眸光渐渐黯沉,如潭水般深邃幽寂起来,凝视着我一霎不霎,长睫颤动处,眸心已经不复寻常的恬淡从容。
    阿墨,你在推托?
    他低沉着嗓音问。
    往窗边挪动脚步时,他看来依旧是那个沉醉诗酒中的江南名士萧宝溶,风华清贵,沉静雍容。家常的素色长袍不过在袖口用银线绣了两条蟠龙,便算昭示了如今他至尊无上的地位。
    心底不自觉地便柔软下来。
    chūn糙茵茵,柳枝吐碧,几只早莺蹦跳于枝间,鸣得正清脆。
    不知不觉间,chūn天便又来了。
    这一回,总不至太寂寞了吧?
    至少会有个人一直站在身畔,静静地守着我,陪我欣赏这三chūn韶华,无限风光。
    放和缓了声音,我微笑道:三哥,昭帝新丧,我是他亲生女儿也好,认下的义女也好,于qíng于理,一年的孝还是该守的吧?何况三嫂端庄贤淑,这几年你被困宫中,全仗了她在城外jīng心养育着两位小皇子。无过有功,三哥怎可慢待她?
    杜蘅清雅的气息卷了过来,萧宝溶圈住我的腰,叹息道:我怎会慢待她?后宫之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墨。
    我点点头,笑道:三哥,以前你宠爱的姬妾也不少罢?现在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还剩几个?我和三哥旁的姬妾不同的地方,大约只是因为我是三哥一手带大了,从来都宠习惯了吧?当真也做了三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开始或者新奇,时日久了,三哥厌了,只怕连原来那点感qíng都忘了,就把我和旁的女人一般丢到脑后了吧?还不如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好么?
    萧宝溶苦笑道,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你难道真的不想有个名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携手站在这南朝的最高处么?你也不该和我那些姬妾比。三哥自在惯了,漂亮的花儿都爱欣赏品鉴,有了更引人注目的,也可能会丢开另赏别的花儿;但三哥掌中的明珠,又怎会舍得丢弃?
    紧紧拥着我,柔软的唇温柔地贴到我面颊,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一边与我亲昵着,一边诱/惑般在我耳边道:阿墨,做我的皇后
    墙角的金边瑞香已经开了,粉紫的花朵成团成簇,香气幽雅清馨,与身畔男子带了温暖体息的杜蘅清香混作一处,让我有种沉醉的飘然。
    我倚住这个我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亲人,在他的怀中犹豫着,待我待我再想想罢!
    而萧宝溶已经不容我细想了,含笑将我抱起。
    屋中chūn/qíng漫漫,竟压过了窗外犹带清涩寒意的早chū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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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萧宝溶的柔qíng攻势其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早年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理智上虽然想固执已见,只是与他相处得愈久,便愈觉得难以回绝他的要求。
    太史令曾说我是妖孽,必定弄错对象了。
    萧宝溶才像个妖孽,天生妖孽。
    别说他那些姬妾,便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个长身玉立骨清神秀的男子,也不由一日比一日沉溺于他清浅蕴藉的笑容和温柔细致的呵护中,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做他的皇后来。
    毕竟,我确信,这辈子我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了。
    至于我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男女之qíng,是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爱qíng,我已懒得考虑,也无力考虑了。
    横竖现在这种日子也不错。
    我终于和我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和我一起掌握了南朝最高的权力,宁静尊贵地生活着,暂时不用担心任何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原梁朝的臣子们已渐渐习惯了萧宝溶素常的温和可亲,以及面临大事时的雷厉风行,朝政日趋稳定,相山却传出了母亲病重的消息。
    多带几名御医,赶快去瞧瞧吧!
    萧宝溶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眉宇间一抹依稀的愁意驱之不去,朝中有我在,你就放心罢!
    他负手立于窗前,对着门外那株刚开败了的紫荆花出着神,眼眸飘缈悠远,再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早已心神不宁,抬头望他,三哥,你不一起去瞧瞧么?
    萧宝溶微微一笑,略低了头,与我额角相抵,柔声道:不去了。我一时还不敢走开。
    我有点不悦,低声道:你担心故梁的臣僚会对你不利么?
    萧宝溶拥着我,清清淡淡的杜蘅清气立刻席卷过来,让我不由向他身畔靠了靠,倚住他温暖的胸/膛。
    只听萧宝溶悠悠在我耳边说道:我不担心。我只是想处置好一切,让你安安心心陪在三哥身边。
    其实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处置的。
    有我和萧宝溶齐心协力,南朝已基本安稳;而北朝,拓跋顼虽带了拓跋轲的灵柩安然回了邺都,也深受武将们的拥戴,顺利登上帝位;但他的手腕到底不如拓跋轲qiáng硬,据说有宗族兄弟还在暗中策划着与他为难,想来一时也无暇再对南朝有什么动作。
    拓跋顼
    心口又堵得厉害,恍惚便让我觉出,我一心想要萧宝溶陪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充实一点,少些空闲去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或者,我早就应该去把有些事qíng问清楚了,至少也可算解掉心中一个缠得我心痛不已的结,哪怕是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一剪子剪了,至少不用这般想起来便阵阵揪痛了。
    萧宝溶去不去相山,也没什么要紧吧?有些心魔,也只有自己能驱走。
    只有那时,我才敢真正放开,和萧宝溶携手并肩,平平静静地一路走下去,到老,到死,依旧能彼此依靠,从对方的掌心感受这冷漠人世间唯一的温暖。
    如果所有的爱qíng,都会无路可退地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还不如不要得好。
    这一辈子,所谓的爱qíng,对我来说已太过奢侈。
    我有萧宝溶相依为命就够了。
    至少,寒夜醒来时,我能与他执手相对,不再孤独彷徨,冷得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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