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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只觉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紧握着圣旨的手惨白一片,冷汗频频冒出额头。
她咬着唇,不让疼痛之声逸出口中,qiáng撑着全身的气力走至寝榻。
她是罪臣之后,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在这帮奴才面前痛苦难受,让他们看笑话。
脸色因qiáng忍着痛苦而血色尽失,她扯过叠好的被褥,将自己牢牢地包裹进去,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药力的发作,全身筋脉尽断的痛苦发出了呻吟声。
门被人推开,紫羽急匆匆地奔进来,见到的便是苏落雪痛苦的被包裹在被褥里,痛苦的声音听在她耳中无比心惊,转而吩咐外头的宫人道:快去宣御医。
语罢便冲到苏落雪身边,焦急地唤道:夫人,夫人!
此时的苏落雪已无力答她任何话,只觉全身像是被无数只黑虫啃噬,体内有毒蛇正一点一点的咬断她的筋脉,除了痛,也只剩痛。
迷蒙的眼眸中早已无焦距,只有那一片片的腥红笼罩着,她闭上眼,任那说不出的疼痛将她吞噬,那一刻她突然好想母亲,记得幼时每当她月事疼痛时,母亲总会将一颗蜜枣放入她口中,含着那颗蜜枣,渐渐地,疼痛便远离她而去。
母亲慈爱的笑容,温暖的怀抱,令她至今眷恋难舍。
恍惚间,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双臂那么有力,隐隐带了几分颤抖。
她想睁开眼,可如今的疼痛令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去感受着那份温暖,仿佛为她减去了些许疼痛。
是母亲的怀抱吗?母亲看她这么痛苦,也不忍心了吗?
随后,只觉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口中,沁凉如冰。
渐渐的,疼痛似乎又减少了些许,而意识也渐渐模糊,直至最后毫无知觉。
※※※
当苏落雪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内红烛噗嗤噗嗤地燃烧着,红泪低垂。
她的脸色苍白无血色,目光在四周溜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寝榻旁荀夜的身上,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深沉地目光蕴含着令人看不懂的qíng绪。
帝君苏落雪看着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仓皇无措,沙哑地开口,想要起身,却发觉全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躺着吧,你经脉尽断,暂时动弹不得,御医为你开了方子,要好生调养,身子才会好起来。荀夜的声音淡漠如水。
我,似乎不疼了。如今她只觉全身无力,之前的疼痛丝毫不见。
御医给你服下天香丸,不仅会令你昏睡,也有镇痛功效。你的疼痛,皆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时辰中慢慢消逝了。
苏落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在她意识模糊之前服下的是天香丸。
荀夜沉默了半晌,终是无声的叹息,问道:为何要喝下化功散。
喝下它,才能接旨。苏落雪双眸幽深,低声回答。
那是太后的意思,朕并未应允。荀夜握着她的手多用了几分气力。
太后已经退了一步,帝君也该退一步。苏落雪轻轻回握着他的手,亦是一声叹息,叹息中有那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薄弱的地方,溢满了每一个角落:其实我这一身功夫留着没有何用处,今后,我就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妃子。
你真傻,朕会有解决的办法。
若这办法是要帝君与太后、官员为敌的话,我宁可不要。我可不想当红颜祸水,惑乱君主的jian妃。
荀夜看着她的qiáng颜欢笑,目光黯然,心觉愧疚。
你不用愧疚,爱qíng是相互的,你为了我付出那么多,那我为你付出那么一点点又能算什么呢?苏落雪唇角一勾,对上他如水如墨的眼眸,唯一所见的便是一抹白衣苍颜,dàng漾在幽深地处无比清晰:我可不会就这么倒下,你可是承诺过我帝业如画的,我可要看看,你是如何做到的。
荀夜俯下身,在她的嘴角落下一记轻吻:这帝业有你才如画,若失了你,不过是水墨黯然。
苏落雪的笑意蔓延,甜蜜无比:其实什么帝业如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只希望在这寂寂深宫中,能永保一份真qíng,待到白发苍苍,我能喊你一声老头子,你唤我一声老太婆。说到这里,苏落雪黯然一笑:我是不是很傻,其实历来帝王之爱都不可能天长地久
荀夜紧紧拥着她,嘴角亦闪过一抹笑,似雪的冰冷,又似水的温柔,她的话似乎敲打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你永远是朕唯一的妻子。
帷幕深深,余烟袅袅,笼罩了一室凄凉。
紧紧相拥的二人的心,却靠的更近了。
第二十三章雪华宫(1)
一个月后雪华宫
苏落雪在这一个月的调养中,渐渐好转,从最初的不得动弹,到如今的行动自如,可见已大部分痊愈。
随着冬末的到来,万籁俱静,枯枝残叶风飘零。
寒气袭人,苏落雪只觉窝在被窝里都抵御不住寒气,荀夜便命人将整个寝宫四处燃满了炭炉,这才稍能御寒。
御医诊脉后只道因为化功散将她全身功力尽数化去,筋脉尽断,便比以往更加畏寒,又开了些白参给她服用,说是有驱寒旺血的功效。
慢慢调养,倒是好了许多。
随着日子飞逝而过,宫中开始喜庆起来,听紫羽说起十日后便宫中便有喜事,升平长公主与定安侯长子祝岚的大婚之喜,宫中四下都在忙着准备公主的嫁妆。
苏落雪想到此事,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荀语求她帮一个忙,想要单独见一面王画师,她想在成亲前再见他一面,也有很多事要与之说清楚。
本来上一回王画师为荀语画像便有机会单独谈话,却无奈,宫中女眷画像只应允在御花园进行,不得私入后宫。
御花园内耳目众多,有妃嫔常常出入,便是有些话也难以出口,便生生错过了一次机会,却也没有深入聊下去。
还有几日便是荀语大婚,她只怕婚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便想到要她帮忙,在大婚前见一见王画师。
她本不愿帮,只怕他们见了一面后更难以斩断qíng丝,还不如不见。
无奈,荀语竟跪在了她面前。
看着荀语满脸的诚恳与心伤,她只能应承了下来。
荀语与王剑dàng二人曾有一段那么刻骨铭心的爱qíng,她必须帮他们见上一面,也便了断了荀语这门心思,安心嫁人。
算算日子,也该下雪了吧。
紫羽,菜都备好了吗?苏落雪收回思绪,捧着手炉走至窗边,看着外头寒风凛冽。
备好了,就等帝君来呢。
紫羽话音方落,便听外头宫人高唱:帝君驾到!
苏落雪立刻将手炉jiāo给紫羽,出门相迎:臣妾参见帝君。
荀夜扶住她,揽着她的肩便入了寝宫:近日看你的气色越来越好,再过个把月应该会无大碍了罢。
御医开的药方好。一路顺着他的力道走入寝宫的偏殿,里边早已备好一桌菜,浓浓菜香扑鼻而来,食yù大起。
朕还奇怪今日你怎会邀约,原来是早有准备。荀夜的左右捏了捏她的鼻尖,眼中尽是笑意。
帝君连日忙于国事,臣妾想见你一面都难,若再不相约,怕是帝君就要忘了臣妾。苏落雪佯装生气。
近日来,事确实挺多,但朕一有空不就来看你了吗?荀夜松开她的肩膀,便与她同时就坐,望着满桌的佳肴,笑容突然淡了去,似乎想到了一些事,目中青光幽宁而深亮。
苏落雪也注意到他的异样,便问:难道这些菜不合帝君胃口?臣妾命人去换。
荀夜摇摇头,制止她:近日朝中有一件事,让朕煞费心神。
何事?
伺候在两侧的紫羽和安公公在听闻二人谈起国事,识趣地退至远处,独留二人于桌前。
所有的事,矛头直指荀洛与元翊。荀夜一边说着,一边也在注意着她脸上的表qíng。
苏落雪的心头一紧,诧异地问:荀语与元翊?你的意思是,他们两勾结在一起
他们二人是否勾结在一起朕还不知,只是朕的探子来报,近来他们两人并不如表面上安分,似乎各自在背后密谋着什么。荀夜丝毫不避讳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
苏落雪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这是国事,帝君不该告诉臣妾。
荀夜只道:如今坐在你面前的只是你的夫君荀夜。
她不由地轻笑一声,沉思许久才道:那如今臣妾也是你的妻子苏落雪。
你说。
荀洛有异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早在相府你便知道的。
是,所以我封他为安亲王,目的只为让他安安分分。
可是,如今你起了杀心。
是,当初登基我没有对付他,只因顾念兄弟之qíng,给他一个机会。可他没有珍惜朕给他的机会,仍旧野心勃勃。
一个男人,有野心不是罪,重要的是能够迷途知返,那便能为你所用。你若收服荀洛,对你对朝廷都是件喜事。
荀夜像是知道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轻轻一笑,眼中暗含杀机:你说的不错,若能收复荀洛,再好不过。可若他的野心已经不可能迷途知返了,那朕又当如何?
你们是亲兄弟,为何不与他坐下来好好谈一次,也许你们之间很早就心存芥蒂,才铸就了如今他的野心勃勃。苏落雪仍旧不放弃,想要劝阻。
朕又何尝不想与他坐下好好谈一次?可上回在朝堂上,朕要替他赐婚,他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他已有心上人。你可知,他这个所谓的心上人是谁!荀夜的声音愈发冰冷入骨,眉宇间尽是愠怒。
苏落雪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握拳的手心内溢出了冷汗,也不敢答荀夜的问话,只怕越答越错。
荀夜见她不答话,便继续往下道: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朕说,即便是现在那个女人不喜欢他,终有一日他会用真诚去感动她,让她爱上他。
听到此处,苏落雪的心几乎要停滞,不敢相信荀洛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当着荀夜的面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