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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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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驾一路向北,远远便望见城中楼阁耸峙的皇宫。
    而这时就看另一队车马迎面而来。
    那队伍正中同样是金辇玉舆,背后旗幡猎猎,上面黑底金绣的三足金乌迎风招展,颇有几分狰狞之意。
    一名卫士提缰奔到乘舆侧旁,贴在窗边道:禀殿下,前方是瀛山王的车驾。
    那里面轻笑一声,随即吩咐道:只管过去,本王正有话说。
    是。那卫士应了一声,缓步退向后面。
    另一方似乎也没有避让的意思,两边愈行愈近,在相距二十余步时才各自停了下来。
    幕帘揭开,一个身着绯袍的人出了乘舆,踩着人凳而下,由两名宦侍伴着,径朝这边而来。
    狄锵也自下了车,却没迎过去,只站在仪仗前,唇角含笑,负手而立。
    徐少卿也跟着一众卫士下了马,近前垂首站在他身后。
    对面那人越走越近,转眼已至面前。
    只见他剑眉高挑,鼻若玉雕,颌下三缕青须,俊朗儒雅,气度不凡,年纪大约在四十许间。
    徐少卿偷觑了几眼,便暗自一叹,心道果然不错。
    就看那人走上两步,撩起袍角,恭敬下拜道:臣瀛山王狄燊,叩见太子殿下。
    狄锵等他行了大礼,这才上前托着他胳膊,笑道: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皇叔何必多礼?快请起吧。
    那自称狄燊的中年人站起身来,也是一笑,恭敬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天家先论君臣,再言亲qíng,岂可废了礼数?言罢,便将目光瞥向他。
    狄锵瞧得分明,当下也抱拳躬身道:侄儿狄锵见过皇叔。
    狄燊又还了一礼,便笑道:太子殿下离京半载,陛下与娘娘日日思念,今日终于归来,得尽天伦,可喜可贺。
    呵,这外头的山水风光岂是隆疆城内能比的,若不是有要事急需面见父皇,侄儿还想在外头多玩些时日。
    哦,既是如此,臣不便多言,请太子殿下速速进宫吧。
    不急,不急,反正已到了这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若说起来,此事倒与皇叔也有些关联。
    狄燊一愣:与臣有关?
    正是。狄锵剑眉一挑,从怀中掏出那支锈迹斑斑的枪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皇叔请看,这是何物?
    第124章 长相忆
    那暗沉沉的物件甫一亮眼,狄燊就面色大变,但旋即恢复如常,目光随着对方摇动的手游移,故作愕然道:这
    怎么?皇叔不认得了?那便再看清楚些。
    狄锵将那枪头托在掌心,平平地送到他眼前。
    狄燊凝神盯着那枪头,张口惊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谱系典章里明明载着这是当年皇爷爷御赐给皇叔的定藩信物,历代祖训明明白白,枪不可离身,死后亦要随葬入土,以为表证,皇叔这紫金盘龙枪怎会失落在外啊?
    狄锵哂然一笑,眼角低瞥,倒要看看他会如何解说。
    狄燊脸上惊色未变,摇头正色道:太子殿下误会了,这御赐的定藩信物,遗失乃是大不敬之罪,定然要随身携带,珍之重之,哪会失落在外?
    他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线fèng制的牛皮囊,扯开系带,取出一支五六寸长的枪头。
    太子殿下请看,这才是臣的信物,向来都是随身携带,时时检视,处处小心,片刻不敢懈怠。
    徐少卿撇着眼角望过去,见那枪头也是四棱凸起,尖若箭镞,与慕妃的遗物竟是一模一样,但却没有锈蚀,暗色沉沉,像是包浆厚重的样子,此时无法近看,也辨不出真假来。
    崇国以先祖御赐兵刃为分封信物,他自然是知道的,既然如此,那这世上又怎会有两支全然相同的枪头?
    虚实难断,莫非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心下诧异,凝神听着,暗自转着念头。
    狄锵一见那枪头,却也有些大出意料之外,接在手中端详片刻,看那紫金枪身虽然蔽旧,但上面的四爪虬龙纹饰仍然清晰可辨,再瞧瞧掌心那支锈腐的枪头,眉间不由蹙了起来,斜眼朝身后看了看,随即又收了目光。
    臣手中这件确是先帝御赐之物,太子殿下如有任何怀疑,可呈jiāo圣上,并查阅宫中密档对照检验,若有虚假,臣甘愿领罪。
    狄燊拱着手,说得一本正经。
    狄锵看他信誓旦旦,从容不迫,这两件信物一时间也辨不清真假,心下不免也有些疑惑起来,但若就此便任由他将gān系撇清,却也是不能。
    想了想,便将那捏在手中的枪头递了回去,微笑道:皇叔莫急,本王不过是担心祖宗之物遗落在外,一时qíng急而已,既是皇叔的信物未曾丢失,那便最好。方才言语失当之处,还请皇叔莫怪。
    狄燊恭恭敬敬地把那枪头接在手中,面色沉然道:臣不敢,只是不知此物从何而来,怎会和臣的信物一模一样?
    是啊。
    狄锵敛细着眼狭,拈起掌心那支枪头,在指尖搓弄道:本王也甚是奇怪,若此物并非皇叔所有,那是何人仿制?又怎会出现在南朝夏国宫中?
    狄燊额角一抽,张口结舌道:什么?南南朝夏宫?这
    皇叔有何高见?狄锵紧盯着他问。
    狄燊抱拳拱手,正色道:太子殿下明鉴,兹事体大,臣不知qíng由,岂敢妄言?
    怕什么,本王又不会上奏父皇,只你我叔侄闲话,但说无妨。
    那臣斗胆说一句,这恐怕是有人存心伪造,意在挑动我大崇宫中内乱,以便从中渔利,还是应当奏明陛下,早做应对,也可解了臣的嫌疑,方为上策。
    狄锵闻言,皱着眉似有些为难道:这话有理,然则此事毕竟牵连皇叔清誉,若是闹得朝野皆知,只怕有些不妥吧?
    不,不,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向来秉身持正,上不负祖宗社稷,下不愧黎民百姓,何惧人言?只要与我大崇国朝有利,臣便是受点委屈也在所不惜。
    皇叔深明大义,倒显得本王唐突孟làng了。此事究竟如何,还有诸多疑点,目下不宜声张。本王以为,还是待查清楚些,再上奏父皇也不迟。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见得极是。狄燊躬身连连点头。
    狄锵也不yù再与他多说,将那枪头收好,便颌下轻挑道:既是如此,本王还要入宫拜见父皇母后,就不多说了,改日若有闲暇,再与皇叔同去东山围场chūn狩,届时皇叔可不要推迟哦。
    狄燊拱手一拜:太子殿下相邀是臣之幸,岂敢推脱?到时定当伴驾同行,只望太子殿下莫要嫌臣老迈才好。
    他目送狄锵登上乘舆,这才直起身,一双眼却瞥向立在旁边的劲装卫士,略一逡巡,便定在那略带风尘之色,但却依然俊美无俦的脸上。
    徐少卿也已察觉到他正看过来,当下不动声色,与身旁的卫士同样矫首昂视,不露半点破绽。
    皇叔还有话说么?
    狄燊闻言一愣,抬头见狄锵手扶朱漆木橼,垂眼俯望,唇角含笑。
    他抱拳拱了拱,满面关切道:殿下误会,臣记得殿下贴身护卫原应有八人,却不知现下为何少了几个,还有些生面孔?莫非这路上
    狄锵呵呵一笑,也将目光瞥向徐少卿:皇叔猜得不错,这次出行的确遇上一伙宵小之徒,暗施偷袭,要取本王的xing命,折损了几个兄弟,甚是痛惜。不过本王向来爱才惜才,既遇良佐,自然要收归帐下。只是那设计偷袭的幕后主使,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此人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狄燊翻翻眼皮,假作舒了口气道:太子殿下的安危事关国朝气运,臣斗胆进言,伏请莫再这般微服远游,以安天下人心。
    皇叔说得是,不过本王自幼便是这野脾气,呆在宫里三日便要憋出病来,呵呵,只怕改不了咯,罢了,皇叔留步,本王先回宫了。
    狄锵说着袍袖一抖,撩帘进了乘舆,车驾起行,缓缓向前。
    臣恭送太子殿下。
    狄燊恭敬拜着,眼光却瞥向徐少卿,蓄着长须的唇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徐少卿早瞧在眼里,只做不见,上马随着众卫士缀行在乘舆之后。
    走了百余步,狄燊也早乘着车驾远去,渐渐瞧不见了。
    侧帘撩开,狄锵探出半张脸,向后瞧了瞧,随即勾指打了个手势。
    徐少卿自然明白那意思,纵马奔上几步,挨到窗下。
    你上来,本王有话说。狄锵冷冷地说了一句,撒手丢下帘子。
    方才叔侄间那一番应对看似和风细雨,实则却是唇枪舌剑,暗流涌动,他没占到便宜,这会儿自然有话要说。
    徐少卿暗地里思忖了一下,便翻身下马,跃上乘舆,撩开门帘矮身钻了进去。
    那里面漆红锦翠,雕栏玉砌,虽说民风淳朴,可这皇家的用度气派却是极尽奢华,与夏国一般无二。
    狄锵半倚半靠,坐在软榻上,拈着那锈迹斑斑的枪头,另一手朝旁边指了指。
    徐少卿也不客气,抬步走过去坐了。
    这东西真是云和母妃的遗物?你莫不是在骗本王吧?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在下也无法,反正殿下早已答应了,那便请即刻赐还,在下这便离去,不再叨扰。
    狄锵嘁的一笑:急什么,本王不过是问一句,莫非你心里有鬼?
    殿下不愿赐还也罢,反正公主身世已明,谅来她也不愿再拿这东西睹物思人,在下这便告辞了。徐少卿说着便要起身。
    慢着,你以为现下出去,能活着离开这隆疆城么?
    狄锵凛眉一瞪,沉冷的脸色忽又转为笑意:都说了不过是随口一问,徐厂督何必如此着急?若果如你所言,那便是皇叔说谎,早已将这枪头作为定qíng之物送与云和的母妃,自己另行打制了一支相同的留在身边,以此瞒天过海,谅也不会轻易被人知晓。
    徐少卿重又坐回去,不紧不慢地问: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有何良策?
    良策?认或是不认,又管他做什么?狄锵忽然直起身,捏着那枪头晃了晃,沉然一笑:我面见父皇,只要有这东西便够了,才不理他认不认当年做下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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