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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说这话,郑绣眉眼一动,想到了什么,对着她爹道:正好年后田地都要重新准备租赁,爹把田契给我吧,我带去里正伯伯家,咱们不在的时候,就托里正伯伯给相看个老实的佃户。
她刻意加重了老实两个字。
他们家的田现在都是友qíng价让给二叔种,可即便这样,二叔的佃租都是jiāo不齐的。往后他们人不在这里,那佃租怕是更收不到了。
况且二叔二婶那样的人,若是跟他们讲道理,甚至撕破脸皮骂起来,他们为着利益,转脸都能扔了脸皮攀上来。打蛇打七寸,这田地,就是他们的七寸。没了他们的田,二房本就紧巴巴的日子,怕是真要喝西北风了。
就让他们喝西北风去!郑绣气愤地想,真是升米恩,斗米仇。等他们真的吃不上饭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人了!
郑仁从前还担心二房没了这田地会没饭吃,眼下却是同样也是烦透了他们,便取了田契,让她去了。
☆、第二十二章租赁田地
郑仁走后,朱氏便带着笑脸,掀了棉布帘子进了屋。
爹,娘,大伯让你们搬到镇上去住啊?
郑老太看了郑老头一眼,见他不表态,便说:还没想好呢,我们在村里住了一辈子了。怕到镇子上不习惯,而且阿荣又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也舍不得他。
朱氏坐上炕,拉着郑老太的手劝道:镇上的日子当然比村里舒服啦,而且大伯家的日子那比咱们家是好多了,您二老跟着去,那是享福啊!村上多少人做梦都想搬到大宅子里去住呢。
槐树村离镇上近,近年来富庶一些的人家,都搬到镇上去了。反正来回也方便。郑老太的几个老姐妹就都随着儿孙搬走了。
不过郑老太还是犹豫,我跟你爹再想想吧。
朱氏是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想的,她虽然不知道郑仁一年能赚多少银钱,但看大房的做派,一年百来两银子想来是有的。去了镇上,郑仁说不定还会买两个丫头来伺候,好吃好喝,高chuáng软枕,还有丫头用这样的日子要给给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朱氏喋喋不休道:爹的腿脚这两年是越来越不方便了,刮风下雨都会疼。去了镇上,看大夫抓药都更方便,大伯那么孝顺,肯定还会使人伺候着。娘,你就是自己不想去,也该为爹考虑考虑。
郑老太也认真思考起来,她家老头子年轻时吃了太多苦,近几年身子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还没说话,郑老头已经开口道:好了,老二家的,这事我会同你娘仔细考虑的,你就不要再说了。马上就到饭点了,你午饭做了没?
朱氏这天一早才从娘家回来,恰好听到郑仁和二老在屋里说话,就一直在窗户底下站着。郑仁走后,她就进屋来劝他们了,什么家务活还没开始做呢。听了郑老头这话,她也只能出去gān活。
在娘家的时候,她被家里几个归宁的姐妹挤兑的不要不要的,明里暗地都讽刺她嫁了个没出息的懒汉。她也下定决心,若是找到机会,一定要将自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不叫她们小看了去!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样快,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临出去前,朱氏仍不忘说:娘,你们在家里用的都是豆饭,去了镇上大伯家,那可顿顿就白米饭吃了。她哪里知道郑绣他们其实是顿顿有ròu呢,只是在她看来,顿顿能吃上白面粳米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了。
豆饭这种东西不好克化,尤其两位老人,肠胃都不大好,吃下去更是不舒服。有时候晚上还会觉得胃里顶得慌,难以入睡。甚至排便对他们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
她走后,郑老太又认真地问郑老头,老头子,你怎么想?
郑老头虽然素来话不多,但家里重要的决定都是听他的。
郑老头闭着眼睛养神,你话怎么也这么多?这事儿我都说了要再想想。
郑绣拿到田契,带了半篮子jī蛋就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里也有客人,是村上一户庄户人家准备年后分家,来请里正做见证。
那家人家姓杜,有三个儿子,两个都十分能gān的,最小的儿子却是个傻子。两个哥哥如今都娶妻生子,眼看着自家孩子日渐长大了,便不愿意供养者傻弟弟了。郑绣不认得他们,只是看其中一个方脸妇人有些眼熟。
里正娘子亲热地迎了上来,拉着她道:大姑娘新年好,快屋里坐。
郑绣道:我来找里正伯伯有事的,不过他似乎在忙?我且等一等吧。
里正娘子抓了一把瓜子递到她手里,大姑娘先剥两个瓜子,你里正伯伯怕是要等一会儿呢。你要是急,把事先说给我也行。
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爹说过完年就准备带着我们搬到镇上去,年后田地重新租赁,恐怕就要麻烦里正伯伯了。
两人也没避人,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
堂屋里坐着杜家一家子,里正娘子就把她引到了里屋去做,两人一边剥着瓜子,一边聊起了家常。
里正家就一个儿子,就是考了秀才功名的张秀才。张秀才也在青竹书院里念书,常年不归家。就算是眼下过年时候,也是忙着和同窗好友相聚。里正娘子也随他去,只是不免觉得冷清,郑绣来了,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听她说家里准备搬到镇上去,就说:镇上那肯定是好的,平时家里就你和弟弟在,总教人不放心。
其实里正家也算是富裕的,若不是为了攒钱供养儿子念书,也早就从村里里搬出去了。
朱氏在灶上忙活到一半,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自己。
她擦了手出去一看,是村上的杜大嫂。朱氏嫁到槐树村这么多年,也没jiāo到什么朋友,只是和这个杜大嫂还算投契。
杜大嫂见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拉着她到一边轻声说:我刚从里正家里出来,你猜我遇着谁了?
朱氏笑道:还能是谁?咱们村上不就那么几个人。
杜大嫂四处一打量,确认周围没人,才又继续道:遇着你大伯家的大姑娘了!说是要让里正帮着相看,再找佃户。她同朱氏走得近,自然朱氏的男人不长进,早年分家分到的田地都败光了,眼下就靠种着父母和兄弟的田地为生。
郑老头当点分家的时候,自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料理田地,就把肥沃的,地段好的都分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就留了几亩薄田。朱氏他们这一家子,其实主要还是靠种兄弟的田地过活。
果然朱氏一听就在炸了:他们家的田不是一直都给我们家种的么?!
杜大嫂就是来给她传个话,并不想cha手她的家务事,因而说:我也就听到了那么一句,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家里还等我去回去做饭呢,我先回去了。
朱氏也没心思同她客气。郑全出去跟人吃酒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就往里正家去了。
而彼时郑绣已经给里正看过田契,跟他谈妥。
里正娘子家的张秀才在书院里还要靠郑仁照拂,自然是有求必应,若不是郑绣坚持,连那半篮子jī蛋都不肯收。
朱氏想去拦郑绣,自然是来不及的。她赶到的时候,郑绣都谈完准备回去了。
看到她脚步匆匆地进了门,郑绣这才回想起那个脸熟的方脸妇人,似乎就是朱氏相熟的妇人。不过她做事不避人,也没有什么不能让朱氏知道的。
二婶来了啊。郑绣神色淡淡地和她打招呼。
绣丫头,我听说听说你要把家里的田地重新租赁?
郑绣点点头,我们家准备搬家了,家里的田地无人看管,就来拜托里正伯伯做个见证。
朱氏急道:怎么没人看管?你二叔不是一直在照料着呢么!
郑绣嗤笑一声,里正伯伯在这,二婶不妨说说二叔一年能种多少粮食出来,又jiāo给我们家多少。
朱氏自然说不出口。
郑绣又道:田地是我们家的,自然是我们想租给谁便租给谁。何况之前给二叔种的那些年,她爹顾念着亲qíng,连个字据都没立。
朱氏心急如焚,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你把田地租给别人,那不是要我们这一家子的命么?!
村上无人不知有本事的郑举人,自然也无人不知他有个极没出息的弟弟。
里正娘子担心郑绣一人应付不来撒泼的朱氏,便开口道:郑全家的,你这话说的,当初你们家分家的时候,也是我当家的看着的。你们的田只有比人家多,没有比人家少的。怎么眼下还就指望着人家的田地过活?
朱氏哪里能说自家的田地为了给郑全还赌债,早就都变卖了呢,尽管那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可家丑不可外扬啊,因此只是cha着腰耍赖道:反正,反正这田地一直是我们家种着的。想给别人,那没门!
哦?郑绣抱着手臂,冷眼看她,二婶这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是没听过哪家的田地租给谁,还得由着佃户决定的。
里正家有不少来拜年的,朱氏一番吵闹,门口已经不少人在张望了。
里正娘子帮着道:大姑娘说的在理。郑全家的,别胡搅蛮缠了。人家田契手续都齐全,我们当家的都已经应下了。
里正是个公道人,本是不想掺和妇人之间的口角,此时却适时地开口道:不出半月,自然能找到其他佃户。郑全家的,要闹去你自己家里闹去,别在我家打眼。
郑绣高了辞,也不管朱氏,径自出门。朱氏跟在她后头,追着她说话,她也不理。
眼下知道着急了?前两天不还气焰嚣张得很么?
没活路了啊,没活路了!朱氏见她不理自己,索xing在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顾忌形象,撒泼耍赖地假哭道:郑举人要bī死弟弟一家子啦!
郑绣只管让她丢人现眼去,旁边窃窃私语的同村的人也不是傻的,其中便有人道:你们家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还想着兄弟家的田呢?人家不想租给你们便不租了,你这般闹有什么用?
不少人纷纷附和。村上人大多老实淳朴,也是很不惯郑全那懒汉的。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朱氏没了法子,只得止住哭喊站起了身。
郑绣回到家,就喊郑誉到一边说话,让他去把薛劭家的激雷牵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