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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薛直背对着门口坐在凳子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应该和我jiāo代?郑绣说着话就走过去,当走到薛直正面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居然眼眶也是红红的。
一个七尺男儿,目光凄然,眼眶泛红。郑绣就是再多责难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阿绣,让我靠一会儿。薛直声音略带嘶哑,一伸手臂,就把她拉到了跟前,用额头抵在了她的腰腹间。
怎么了?郑绣放柔声音,轻轻地问他。
薛直摇摇头,道:没事儿的,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郑绣便也不说话了,任他轻轻靠着,只是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就这么靠了好一会儿,薛直才开口道:今日来的是我大嫂,之前我典当了随身多年的扇坠儿,就被她知道了行踪她、她想让我回去,可是我不想。
郑绣虽然不明白薛直为什么有家不回,在外面更是连家里人都不提,但眼下看他这模样,也知道他必然是有苦衷的。
不想回便不回吧,咱们就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薛直又是久久地没说话,良久,他才道:阿绣,对不起,你别怪我,我真的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郑绣点点头,道:你不想说便算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咱们眼下的日子也很好不是吗?眼下的日子很好,就算薛直家里非富即贵,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时候,郑仁和两个孩子也都先后回了家。外头变得热闹起来。
郑绣拍了拍薛直,好啦,快出去开饭了。别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薛直放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郑绣先出了屋子,薛直跟在后头,郑誉看到他们,就大声的问:姐姐,姐夫,你们大白天躲在屋里gān什么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方才他们二人举动确实亲密了些,郑绣就闹了个大红脸,啐了他一口,就你话多!
☆、第五十三章053
一家子一起上了桌吃饭。
因为家里如今人口也不少了,加上钱婶子买回来的烧jī烧鸭,一桌子菜就十分丰盛了。
郑誉吃得起劲,不忘问她姐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这么多菜?感觉要吃不完呀。
郑绣给他夹了个鸭腿放到碗上,快吃饭,少问东问西的。
郑誉本就是随口一问,她姐姐不想多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郑绣时不时看薛直两眼,明显发现他今天吃饭没有平时香,只吃了一海碗的饭便放下了碗筷。
用过饭后,郑绣跟钱婶子先把碗筷都收回灶上。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瞎玩,二老和薛直都回了个子的屋里,郑仁也回屋换汗湿的衣服。
爹,我能进来吗?郑绣在外头轻轻叩门。
郑仁已经换好了衣裳,在里头应了一声,郑绣便推门进去。
爹,我有事想同你说。薛直家里来人的事钱婶子是看到的,虽然她嘴巴紧,郑绣若让她不说,她也不会多嘴。但一家人,她并不想瞒着她爹,于是便把薛直大嫂来寻他的事仔细同她爹说了。
郑仁听完,面色凝重,蹙眉不语。
郑绣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其实也是,他放心把闺女嫁给了薛直,看中的就是薛直光明坦dàng的为人,没想到薛直对自家,却是有保留的。
阿直怎么说?
郑绣踌躇道:本是他大嫂走了,我立刻就要去问的。可是可是阿直看着很qíng绪很低落,当时也不好多问。他只说有不能回去的理由,所以才没多提家里。
郑仁点点头,又沉吟片刻,才道:你这两天再找机会问问,问出结果了再来同我说。郑仁虽然有些不太高兴薛直的有心隐瞒,但还是给他留了脸面,只是让郑绣私下再问。不过若是她还是问不出什么,他也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
两人说了一小会儿的话,也就到了郑仁和两个孩子出门的时间。
郑绣送了他们出门,折身回了自己屋里。
薛直愣愣地坐在窗户边上发呆。
发什么呆呢?郑绣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发髻,摘了首饰。
等她弄完,薛直还坐在那儿不知道想着什么。
郑绣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上chuáng午歇吧。
薛直应了一声,脱了鞋爬上了炕。
两人并排躺着。
郑绣有心事,一时也睡不着。
薛直更是全无睡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薛直率先开口,他缓缓地道:我家里在京城,爹和娘的关系一直不好。在我有生以来的记忆里,娘一直住在家里的庵堂,就是爹过世,她都没有出来看一眼。我是家里的奶娘和大哥带大的,后来大哥娶了大嫂,对我照料亦是很多。所谓长兄如父,长兄如母,大抵便是如此。后来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大哥出了意外受了重伤,大夫说很有可能会在chuáng上昏睡一辈子。我去年悄悄回去看过一趟,他到现在还是如此
郑绣静静地听他说完,原来他家里不止有兄嫂,还有一个不理世事的母亲。他说的意外,是不是跟他不能回家的苦衷有关系呢?
阿绣,虽然这件事我隐瞒了你。但其他的,我绝无半点隐瞒。我对你,对你们一家子的感qíng都不是弄虚作假的。他侧过脸看着她,满脸的真诚。
郑绣又问他:那你怎么想的?你大嫂既然能找到这里,她会不会qiángbī你回去?
薛直摇头道:我跟大嫂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她若是qiáng迫我,我八年前能逃走,这回一样能再走一回。她便没说什么,只让我好好想想。
郑绣不了解薛家的背景,但听他言辞之间对京城那个家还是颇为眷恋的,显然,八年前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有家难回。眼下他能说这么多,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便也不再bī他说什么,只是道:爹那里,也知道你家的事了,我稍后会跟他说的。
我自己同岳父解释吧。薛直轻叹一声,原就是我做的不妥当,他就是不谅解也是应当的。
郑绣一时也摸不准发生这种事他爹会怎么样,但既然薛直想自己面对,她也就不掺和了。
当天晚上用过夕食,薛直便跟着郑仁回了屋。
郑绣在灶上洗着碗,也有些不放心,忽然就听到了她爹屋里传出摔杯子的声音。
郑绣擦了手赶紧出去看,她爹的屋门关着,但走近了就能听到里头他爹怒发冲冠的质问声
所以你就是不愿意给我jiāo个底是吗?好,好,好得很!
郑绣赶紧在外头喊:爹,怎么了?
郑仁哗得把门打开,阿绣你来的正好!你进来听听这浑小子怎么说的!
原来郑仁不知道薛直家里还有人,只知道他祖籍在京城,便没有多问。可眼下知道了他家还有母亲,有兄嫂,自然要仔细询问一番。
可薛直的嘴就跟糊住了似的,除了之前对郑绣jiāo代的话以外,旁的再也没有了。
郑仁本着对郑绣的关心,自然是事无巨细地要问更多。可他就是不说了,连家里做什么的,家里具体地址都不说。
差点把郑仁气个倒仰。
他宝贝了十六年的闺女啊,到头来居然嫁给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还刻意隐瞒的小子!
郑绣忙给她爹倒了杯水,爹,先别急,喝口水。
郑仁胸口剧烈地欺起伏,对着薛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郑绣又上前拉了拉薛直,你就不能跟爹好好说说么?
薛直轻叹一声,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说了,怕郑家人就不能待他如初了。
再说京城里那波诡云谲的局势,知道的越多,对郑家人也越是不利。
☆、第五十四章
郑仁和薛直僵持不下,郑绣夹在中间也是难做人。她明白他爹的担心,亦能理解薛直的苦衷。
爹,阿直不愿意说,或许真的有苦衷呢。他也不是那等说谎的人,不然眼下扯个谎糊弄过去,咱们不也分辨不出么?
郑仁的怒气已经消下去不少,但还是道:爹是不明白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也不是那等多嘴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外传
岳父,薛直出声道,家里qíng况实在复杂,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望,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只是我从家里出来许多年,便是不想再在家里的庇护之下生活了。时非不愿意同您说,而是当初离家,应承了母亲。
当年他离开庆国公府的时候,才只有十六岁。正是如今郑绣的年纪。
临行前,他去庵堂里看望了他娘。
他娘不理世事多年,但那天却意外地接见了他。
或许真的是母子连心,他娘看出了他的心事,并没有拦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在外头卸了国公府公子的身份,自己过活去。
其实不用她说,薛直也会这么做的。
多年在外,他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最后的自得其乐,都只是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庆国公府二公子的位置,离他已经那么遥远,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郑绣又从旁劝了几句,郑仁疲惫地闭了闭眼,道:既你不愿说,我也qiángbī你不得。只你记着,若再有下次
薛直立刻道:岳父放心,除了我京中家世不便提起,其他的,再无隐瞒了!
郑仁在书院里上了一天的课,自是疲惫,说完这些,便让薛直和郑绣出去了。
回屋以后,郑绣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催着薛直去净房沐浴。
两人依次洗漱过后,熄灯上了炕。
郑仁的质问,薛直在意料之中,但郑绣多的却一句不问,到是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女子才是最会多想的,他的小姑娘却表现的镇定自若。
阿绣,你不怪我吗?黑暗中,薛直侧过头轻声问她。
郑绣心想这有什么怪不怪的呢?她也把郑家一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但即便这样,自己不是也不会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告知他们吗?以己度人,她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好啦,别瞎想了,快睡吧。
薛直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低低地应了一声。
贵和长公主来过一趟后,郑家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郑仁面对薛直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和颜悦色之外。